水面就化了,看不见冰,只看得到淅淅沥沥的涟漪。花灯迷离的倒影在涟漪中破碎,被风吹得晃荡明灭,摇向了更远的地方。 细雪斑驳地落在她身侧,地上便长出了一层细腻的绒毛。她缩紧了衣衫,思绪随着花灯飘远,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 也许赵克说得是对的,当她强大到能够定义一切,什么都不是阻碍。 可是在这个时代,能达到这些何其困难。她不敢有百分百的保证成功,所能够保证的只有四个字:尽她所能。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沈清容。 茶馆没遇见,谁知却在牢狱中碰上。细想二人的遭遇,这倒也真算是个阴差阳错的“老地方”。 他既然什么都不在意,那她是不是,也该放下些戒备呢? 周遭的人渐渐少了。除夕本不禁夜的,但真正能狂欢到黎明的人终归是少数。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只是每年的第一日,却不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日。 她等了许久没见沈清容回来,渐渐漫起焦虑。 原地徘徊许久后,黎云书正准备去寻人,不远处终于传来呼哨,“我回来了。” 她起身迎去,替他拍落衣衫上的雪,“怎么去了这么久?” “因为来晚了,没卖的了。”沈清容呼出雾气,弯起眼盯着她,“怎么办,你还想放吗?” 二人同为北地关州人,今年还是第一次来江南过冬。北地河流少,元日时大多以放爆竹、挂红绳为习俗,河灯也并非所有人会去放。黎云书将伞替他撑上,“罢了,天冷,快回去吧。” 她说完话后,素手忽然被他紧紧攥住。 沈清容眼中倒映着绚烂的河灯,唇角如弯月般挑起,“但是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事情。” 黎云书随他拐进茶楼找到位置后,瞧见了桌上零七八落的材料。 有竹条、布料、桐油......还有两支细笔和颜料。 “这些是我费功夫找来的,我们俩做一个应当够了。”他十分熟稔地编织着竹条,“当年在关州的时候我做过,费些时间,但是很有意思。” 黎云书应了一声,顺着他说得一步步来做。沈清容真不愧是鬼混长大的少爷,做这些零七八落的小玩意像模像样。她自幼除了煎饼没做过多余的东西,在他的教导之下,竟真的做成了一朵。 沈清容觉得还不够,在那莲花瓣上提笔勾勒着什么。黎云书好奇地在旁边看,小小的花瓣,竟被他勾出了江南的小桥流水......以及桥畔撑伞回首的她。 纵使知道他画技非凡,黎云书还是吃了一惊,“画得这么细?” “这才真实。”沈清容被她一夸,立马得意起来,“不是我吹,一千盏花灯都换不来这一盏。”说罢,他又兴冲冲地把笔递给黎云书,“小幕僚,你也来画几笔。” “我不会。” “那我教你。” 他不由分说地握住黎云书的手,袖袍起落时,有一阵暖意轻轻裹住了她。黎云书微顿,听他在耳旁思索道:“你想画什么?” 她敛下睫,脑中不知为何,就浮现出了沈清容守城那日的模样。 一身银甲,满目红云,他侧身回首,眉目中半分敛笑,半分决绝。 十七年的明媚,都不及他洒脱又不舍的那一眼。 但这些,黎云书说不出口。 “我来题字吧。”她任由这人拉扯着自己,竹笔飞快地落下了几行。沈清容在她身后瞧着,轻念:“宁殉春秋,不苟而全......哈哈,是你该写出来的话。” ——其实是写给他的。 她不说,沈清容也不问。见大功已成,他小心翼翼地在中间放上了蜡烛,陪她走到河边,“你来点,记得许愿。”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