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桑砚的神情从愤怒到动摇,从动摇到质疑,最后指着柳氏大声斥责她是毒妇。 折枝这才明白过来,谢钰说的滑稽戏是什么。 还真是滑稽,滑稽又荒唐,荒唐又可笑。 可笑又可悲。 一片喧嚣中,谢钰低声问她:“妹妹想如何处置她?” 折枝咬唇看向他,杏花眸里有盈盈的水色与恨意:“她害死了母亲。” 谢钰随之颔首,对着犹在怒骂的桑砚轻哂出声:“桑大人想如何处置?是报官,还是行家法?” 这句话,如同一桶冷水兜头泼下,立时便令桑砚自盛怒中冷静来。 他沉声:“不,不能报官。” 若是报官,这等后宅里的丑事被掀到台面上,他的仕途便也算是毁尽了。 桑砚沉默良久,终是移开视线,不再看柳氏。 “行家法。” 这三个字落下,柳氏彻底瘫软在地上。 谢钰并不意外他的抉择,只是斯条慢理地拿帕子去擦手上并不存在的血迹。 若是报官,午门外一刀下去,反倒是痛快了。 折枝倒是愣了许久。 脑海里走马灯似地转过了戚氏当初病中艰难的情形,那无人祭拜的灵位,与戚氏临终前笑着与年幼的她说过的话。 “我一生最为高兴的事,便是嫁了个如意郎君。” 之后,戚氏孝期方满,府内的缟素便急急换了红妆。 继室柳氏过门当日,弯下腰来牵过她的手,将一块饴糖藏进她的掌心里,笑得眉眼温柔:“你便是折枝罢?果然是雪玉似可爱的姑娘。往后,我便是你的母亲。如疼亲女儿一般疼你。” 折枝轻轻搁下了手里的茶盏,绕开跪在地上的春芜,徐徐往沉香院里行去。 夏风拂过她的鬓角,将一缕散落的乌发带起,往后吹拂而去。 真是一场荒唐戏,荒唐至极。 她抬手轻拭了拭发烫的眼尾。 好在,终于是落幕了。 * 柳氏最终死在戚氏的灵前,在慧香拜谢折枝,与情郎离开桑府的隔日。 是桑砚为了保全桑府与浚哥儿的颜面,将柳氏送到昙华寺中令她自缢,对外只说是出家清修几日,为桑府祈福。 可折枝想,那条白绫她大抵是没能用上。 因谢钰当夜便遣泠崖跟去了。 折枝没有多问,只是在几日后听见坊间传来的流言。 说是戚氏当年是被柳氏害死,如今趁着柳氏过来清修,在昙华寺里显灵向柳氏索命。 一时间,被京中奉为奇事。连带着昙华寺里的香火亦旺盛不少。只是唯独柳氏死的那座偏殿,无人敢去。 大抵是柳氏的死相很不好看。 彼时已是初秋,折枝抱着橘子坐在妆奁前,由谢钰为她卸下发上的金簪,温声与她说起当初万寿节上刺客之事最后的处置。 幕后之人始终未能查到,为安定民心,皇城司便只得将窝藏刺客的戏班扣上了个前朝逆贼的名号,推出午门斩首。 “这桩事,圣上疑心顺王。而顺王疑心的人,是我。”谢钰将最后一支鎏金步摇放下,执起玉梳替她顺着乌发,感受着小姑娘的青丝流水般倾泻过指尖的温柔触感:“故而程门关一役,圣上与顺王都属意由我同去。” 折枝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话本子里形容的,战场上尸横遍野的情形,抱着橘子的指尖骤然收紧。令橘子吃痛,‘喵’地一声不悦地自她膝上跃下,蹿到庭院扑蝶里去了。 折枝没有去追橘子,只是轻轻握住了他替自己顺着乌发的手,低声问道:“哥哥一定要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