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抬眸,看着她眼中那两簇小火苗,说:“李横波的来头,我大约猜出了是谁,但不确定。她充入教坊,不知怎么结识了当时还不是平卢节度使的归道临,后来,为他所用,潜伏在了长安。” 脱脱两眼顿放凶光:“既然你知道了是平卢的人,那就回去让陛下出兵,杀了归道临替文相公报仇!” 谢珣的表情极快地闪过一丝晦暗,他薄唇紧绷:“不能,归道临杀害宰相,意欲屠都城,烧宫阙,罪不可赦灭族都不为过。但现在不能,陛下不仅不能动他,还得允许他假意出兵助攻淮西。” 昨天的饭局上,一行人谈论的正是这个,归道临上表天子,表示要出兵攻打淮西,没人信,他自己不信,长安也不会信,但双方要表现的这是真的。 脱脱像只泄了气的马球,她迷惘地看着谢珣,但语气尖锐: “当初,你们就不该那么快结案,三司会审却草草把成德张承嗣推出来,陛下跟成德闹翻了脸,不准张承嗣朝贡,让他自缚请罪,可成德根本没有搭理朝廷。朝廷这个时候淮西打不下来,自然是没财力没兵力再跟平卢打,相公没发现吗?一步错,步步错。” 她有怨怼,恨恨地瞪着谢珣。 谢珣没否认,可也没有承认: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陛下急需一个结论安抚人心,陛下的选择是唯一可行的选择。大周不是以前万邦来朝的大周,这个世上,也许盛极而衰是必然,庙堂之上的君臣能做的,就是尽力挽回,重现荣光,朝廷是过的屈辱,几代人下来,数兴讨伐之师,都以失败告终,不可谓不狼狈。但有些事,长安的君臣不会因为反复失败就放弃,没有什么一步错,步步错,每一步都是当下无数人殚精竭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至于结果,不是人力所能控制。” 脱脱看他平静叙说,脸上完全没有一点什么屈辱什么受挫的意思,就好像,所有的事他谢珣去做,是再自然不过的,哪怕失败,哪怕狼狈,都不能让他改变最初的志向。 她忽然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像文相公了。文相公活着时,人文质彬彬的,很少发脾气,人又清雅又有风度,遇到什么事,都是不疾不徐,旁人也许会产生错觉,文抱玉很好说话,但其实不然,他的性格比谁都要坚定,无论外界发生什么,都不能夺其志,改其心。 脱脱鼻子发酸,她揉了两把:“那你查出来了,又算什么呢?”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现在不能做的,不代表以后不能做。”谢珣一滴泪乍然涌出,但他眼睛轻轻一眨,脱脱几乎要疑心自己看错了--那滴泪并没有掉落。 她发现自己的心,不争气地软了,她想抱抱谢珣亲亲谢珣,一看他脆弱,就忍不住想用身体去抚慰他。这万万要不得,他是为他的老师,尽管文相公的确有无数理由受人爱戴,但不代表自己就可以随便受辱。 脱脱的心冷下来:他不是为我才有这千回百转的柔情和壮志,固然可敬,但与我无关,我何必自作多情? 她微微笑了下,像什么都没发生,站起来瞧瞧外边,院子里有动静了,脚步声,人语声,她踮起脚张望: “我要去看看骨咄!” 谢珣没阻止她,只说:“他应该没大碍,我们很快就会回长安。” 脱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说高兴不高兴,说不高兴似乎也值得庆贺,她又惦记起那两万贯钱和六品官职,垂涎得很,哈喇子在心里默默流淌。 谢珣仿佛窥破她心思:“我说过多次了,你的清白,你的功劳,等回来长安什么都不会少你的。” 说的脱脱心头好一阵激荡,小脸微红,握紧了拳头:“这是我自己挣的!” “是,是靠你自己的本事。” 她努力平复下自己,不忘问:“那你走了,洛阳怎么办?” 谢珣道:“吕次公又不是死的,他一个东都留守不需要长安的相公每日指点政务。问讯的笔录我会带走,我来,就是来解洛阳之危,是时候该走了。” 他眉宇不经意蹙起,有一阵,才轻轻说:“崔相公太操劳,中风病倒,已经难能理事了,陛下让我尽快动身回长安。” 脱脱心里狠狠一动,她嘴巴蠕动了两下,嘟囔着“我去看骨咄啦”,人刚跑出去,听谢珣叫住她: “脱脱。” 她没好气转过头,不耐烦地一掀眉毛:“中书相公还有什么吩咐?” “我不会娶崔相公的女儿,昨晚的事,你就当是容忍我的一次放纵,昨晚说的那些话,我没忘,说话算数。” 脱脱笑了,笑的没心没肝:“中书相公说什么啦?我忘了,不过呢,相公莫急莫急,不要当回事儿,记得回长安该税给我多少贯钱便是,别怪草民小气,钱的事最不能马虎。再说,相公的活儿不错,我也不吃亏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