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公一去,朝廷那些本来就反对朕的人这下正好借题发挥,折子能淹死朕,朕决不妥协。打淮西,你老师是支持的,朕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这群藏在暗处的小人吓住。” 他狠狠捶了下案面。 “打淮西,无论多难臣都会和陛下一心。”谢珣长睫泡在泪里,黏黏的,他跪倒说,“老师没做完的事,臣哪怕丢了性命也会替他完成。” 皇帝终于缓和了口气: “今天,鱼辅国的一番话很有道理,我知道你不喜欢阉人,但朕的家奴,并非一无是处。他说,你未能跟文相一起上朝,里头怕藏着滔天阴谋,这个案子,我看势必闹得人心不宁,刺客来自何方,受何人指使,现在有没有逃出长安城,一切都是未知。谢珣,我不管你跟什么女人有了私情,你老师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你身为乌台主,经手的案子无数,若是不能给你老师一个交待,我想,你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我不干涉你什么,你该怎么做,比朕清楚。” 皇帝疲惫地一挥手,让谢珣退下。 晦暗的光线里,鱼辅国悄悄从帷幕后端了茶点过来,轻轻一搁,跪地上把犹如狂风过境扫下来的折子、器物,纷纷捡起。 他谨慎问,“陛下不追究小谢相公昨晚干了什么?” 皇帝缓缓摇头:“文相不在了,支持朕削藩大业的小谢还要做顶梁柱,无论舆情如何议论,朕都只当听不见,有什么事,等日后再说吧。” 鱼辅国嘴里称是,心里极其不舒服,奉上茶,恨恨地下去了。 中书省里,人人无心办公,文抱玉平时所在的公房里,杂役还像以往那样,涤灰扫尘,案几上擦的锃亮,首相坐的紫垫依旧摆放的端端正正。 谢珣从皇帝寝宫回来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齐刷刷飘向他,但没人凑上来。那些目光里,有探究,有疑窦,更多的是讳莫如深。 皇帝要为文相公缀朝五日,当即签发敕令--各级官府全力缉拿刺杀宰相的凶犯,各大坊门加派哨兵,有能捕捉到贼人的,赏钱两万贯,授六品官位,凡窝藏隐瞒不报者,株连全家,一律处死。 平日都是翰林院学士为皇帝起草诏,这次不同,皇帝亲自执笔,写下《捕杀文抱玉盗诏》,贴到长安城最大市集--东市和西市的墙壁上,两万贯钱山一样堆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侍卫把守,这样载钱置市,第一天就引得万人齐至,挤得是水泄不通,看的两眼冒光嘴里却不停喟叹: 这钱不好挣啊! 脱脱的眼睛哭得像两只桃子,这两天,谢珣出奇的平静,每天不知在做些什么。她几乎见不到他,不用上朝,她在谢府里不准出去,只能百无聊赖地在窗前发呆,两只耳朵竖着,随时准备听谢珣的动静。 皇帝又下了道诏令,宰相出入,皆由金吾卫全程护送,弓弩上弦,马剑出鞘,一定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可贼人猖狂,足迹遍布京兆府、金吾卫、万年长安两县县衙,留下挑衅恐吓的帖子:毋急捕我,我先杀汝! 宰相都能被杀,遑论办案的各级官吏?这个时候,也只有御史台的人在缀朝的日子里一切照旧。 吉祥匆匆进来,靴子也不脱了,回话说:“覆台主召,台狱带着人马已经开始全城排查,金吾卫两县那些废物,不敢出头,只愿意协同御史台查案。” 谢珣脸上没有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墨黑的眸子布满寒霜: “留意夹墙密室阁楼这种隐蔽的地方。” “是。” “安化坊有结果了吗?” “有。”吉祥把一封皱巴巴有些残缺的书函呈上。 信头没有,少了称谓,但内容显然是写给某位藩镇主帅的,里面详陈长安动向。 谢珣认得这个字迹,确切来说,这个字迹已经有些改变。 “香呢?酒呢?” “香不是普通的熏香,里头有催情之效,台主说的葡萄酒,下官找到时,只余破罐,酒液早已蒸发,难能检验。” 谢珣没再说什么,他单枪匹马地回到谢府,没要侍卫,和京城此刻动辄吓到不敢出门的高官南辕北辙。 下了马,他低声问家仆几句,听完,抬脚往偏院走。 脱脱换了衣裳,一身素白,头上半点装饰也无,只蓬松着一头乌油油的秀发。 她见到谢珣,有些吃惊,也有些惊喜,起身跑向他柔软的身体依偎上去,一眨眼,那满目的水色仿佛就能化为盈盈的泪水: “你回来啦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