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架进来时,御史大夫冰块一样坐在上头用眼神就能杀了她。 她抖了抖,鞋子都没穿,娇嫩的脚上被不长眼的男人踩得又疼又脏。 那截楚腰白得晃眼,但此间阴风重,脱脱就不住地抖啊抖的。 谢珣视若不见:“平康坊鱼龙混杂,有没有混账们的细作很难说,报上真名来。” 好标准的官腔。 该怂的时候脱脱一点都不含糊,恭敬地继续抖:“妾叫脱脱。” “你是杂胡?”谢珣问。 杂胡?这也太羞辱了,你才杂胡,你全家都是杂胡,脱脱心里把谢珣骂了个体无完肤,眼睛里闪过一丝不驯。 “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脱脱闻言稍稍抬首,瞅到紫袍边儿,抖得更厉害了。 真的是个三品高官。 “台主,”她乖乖叫了声,只差叩头如捣蒜,把从没派上用场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一掐掌心,眼泪哗啦,娇弱弱地哭诉起来,“妾上有老弱寡母,下有残废兄弟,一家人就妾一个健全人,不得已来了教坊,举家上下全靠我一人养活。妾本想参加科考,无奈除了美貌再无所长,朝廷又不开女科,只能弃学一入教坊深似海……” “闭嘴,”谢珣打断她,“我没工夫听你鬼扯,你跟李怀仁什么关系,说实话。” “妾不认得什么李怀仁。”脱脱梨花带雨地抬起了头,“妾就是个跳舞的,听阿母说,今晚来个大人物,妾只要跳的好他赏钱多的都能砸晕了妾,妾高兴坏了,可还没晕一个通宝都没见着就被拎这儿来了,敢问郎君,这儿是哪儿啊?” 脱脱装傻充愣。 她如何不知,这是大家的好邻居--天杀的御史台。 花子都剐蹭掉了,露出额间那枚小小月牙儿胎记。 不仔细看,依旧像花子。 哪一个被抓紧御史台的像她这么啰嗦?吓也吓傻了,谢珣眉梢挑起:“你叫我什么?” 脱脱脑中立刻警铃大作,她含泪道:“台主,我听那位贵客喊郎君谢台主。” “知道台主是什么吗?”谢珣问。 脱脱一脸无辜,一问三不知。 御史大夫这张脸真是俊的很,桃花眼,看人时自带三分迷离,五分肃冷,二分月色。 谢珣……御史大夫姓谢,单名珣,圣人亲切称之为“小谢”,长安一百零八坊少女的梦……脱脱把所有信息麻溜地过了一遍,忽像条小蛇一样匍匐到谢珣脚下,抬起眼,软糯糯的: “妾刚才太害怕,姓名报的不全。” 谢珣不屑一顾:“回话即可,人离我远点。” 他讨厌平康坊的胭脂味道,甜腻异常,挥之不去。 脱脱悻悻地“哦”了声,往后退了退,娇娇道:“妾叫谢脱脱。” 撒谎精,谢珣冷眼看她,小小年纪除了浑身上下妖里妖气的,就剩油嘴滑舌了。 “你姓谢?郡望何处?”谢珣眼睛一垂,看她故意露出的脚,正像一尾小鱼在眼皮子底下卖弄美丽,似有若无,想要碰他衣摆。 “妾听节度使说台主也姓谢,不管妾是哪里的谢,台主,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脱脱很狗腿地冲谢珣笑,还想编,再一想,这一编得从几百年前衣冠南渡起头,太长太扯,索性作罢。 谢珣也笑,唇角一勾:“这么说,我还得喊你一声妹妹?”妹妹两字咬的有点意味不清,听起来,痒痒的。 脱脱心跳,露出个无限惊喜的表情:“只要台主不嫌弃,妾愿和台主以兄妹相称。” “不知廉耻。”谢珣目光掠过这花容月貌,毫不客气。 脱脱脸皮极厚地接口:“台主自己说的,妾可没敢提,妾前几日给假母请了假,今晚是第一次见这个李怀仁。求台主看在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情分上放了妾吧,妾本来也不认识李怀仁。”天地良心,她真的不认识这见鬼的李怀仁。 可御史台是本朝最不讲情面的地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