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一通电话将另一条路彻底堵死,也绝了那些艰难的抉择挣扎,就像当年那纸冰冷而残酷的审判决议,将他今后几十年的命运彻底盖棺定论。此刻,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命运对他的残酷和不公,也感受到了那种注定悲哀的、逃无可逃的绝望。 此时,杨麟也在接一通电话,是经纪公司赵经理打来的,前几天杨麟托他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果然是方虎那孙子搞的鬼!杨麟靠在床头,捏着手机咬牙切齿。 是。赵经理说:除了这个,我还顺便查了查这个方虎的账务,查到了些不寻常的情况。 什么不寻常? 这个方虎,往前十年的银行流水一片空白,直到今年才有了转账记录。 杨麟点点头,方虎蹲了十年牢,今年年初才放出来。 怪不得。赵经理说:他的账务联系人不多,有四个人和他往来比较频繁,而且每次转账都不是小数目,后来我查到那四个都是j市人,是同一家汽配公司的员工。 杨麟坐起身来,汽配公司? 是。赵经理问:这个方虎是做汽车行业的? 方虎出狱后在做什么,杨麟没打听过,并不清楚,所以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他又托赵经理继续调查那家汽配公司的情况,便挂了电话。 日子就这样平静如水地过着,自升任校长后,陈错对学校的事更尽心了,也更沉默了,每天循环往复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无悲无喜,机械而麻木。 杨麟看得出他并不开心,以为他还陷在老林去世的哀伤里走不出来,每天变着花样逗他开心,陈错总是硬扯着嘴角笑一笑,像是不忍见他白费心思,但眼底却是一片冷寂。 渐渐地,杨麟发现,陈错总是早出晚归,最开始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太多,以致于陈错每天有忙不完的事,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看书,看到一半睡着了,被尿憋醒时还不到十点,他起床上厕所,在卫生间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吞吐烟雾的声音从后窗传进来,他几乎立刻猜到了那声音的来源。 山风清冷,夜色寂静,宿舍与院墙的狭窄过道里橘红色的火星明明灭灭,陈错把最后一颗烟按在墙上掐灭,抬脚往出走,走到拐角处被一道身影拦住。 明明巷道漆黑,那人眸中却有点点星芒闪动,几乎和身后的星空融为一体,无比明亮却又是他触摸不到的遥远。 说说吧,最近怎么了?杨麟侧身靠在墙上,眼睛盯着对面的篮球架,脚跟无意识地磕着后墙。 陈错深吸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从他身前绕了过去。 当校长不好吗?杨麟站直身体,冲他的背影低声说,这是你一直梦想的,对吧? 陈错僵了一瞬,半天才转过身来,默然地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眸仿佛盛着炽火。 不,现在不是了,你才是我的梦想。 杨麟那眼神烫了一下,在那一瞬,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眸光倏然被点亮,三步并两步拉起陈错往前跑。 陈错不明所以,被他一路拽进了宿舍。 杨麟把扣在床上的书拿起来合上,举到陈错眼前。 封面上一排明晃晃的黑体大字国家司法考试辅导用书。 你陈错看着他的一系列举动,有些茫然。 我打算参加今年的司法考试,刚报完名。杨麟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大学学得法律专业,不过那时候贪玩,屁都没学到,网上说我论文抄袭是真的,现在想想,真是混。 他见陈错眼中仍带着茫然,又从桌子上拿起另外一本s省公务员考试真题辅导,我想通过司法考试后,报考咱们县的司法系统,不过我基础不好,今年先去考个试试,感受一下差距,好在还有一年支教、三年研究生,时间差不多够了,到时候咱们一个当校长,一个当法官,看谁还敢不要命地招惹咱们。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忽然感觉陈错仍静静地看着他,杨麟略带尴尬地敛起笑容,也觉得自己认真的样子实在傻缺,一点也不符合一贯玩世不恭的人设,正要插科打诨挽救一下形象,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进了怀里。 肩膀慢慢变得温热湿濡,透过薄薄的布料浸入肌肤,在得知自己在陈错心里的地位超过了玉河小学甚至程家姐弟后,杨麟的心就被蜜糖填得满满的,轻轻摇晃一下就有糖浆一点点溢出来,遮住了五感,只有满满的甜味。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底线地对你好。杨麟抬头看着他,你要一直抓着我的手,抓牢了,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放开,听到没有? 陈错双唇轻点着杨麟的耳尖,双臂收紧似乎要把他嵌进灵魂,嗓音闷闷的,带着从未有过的无赖:不放,打死也不放!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