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鬓香靥弄残夜,共与清秋入尘心。 梦迢将信悉心折藏起来,欲待写信回他,又搁住笔,当下换了衣裳套了车马往清雨园去。那雨声淅淅沥沥地,撩开帘子瞧,街上烟柳苍苍,细雨茫茫,油光水滑的石板路湿着,游人少了许多,那些陈旧的桐油伞散落在街巷,添几分萧瑟。 园中乱蓬蓬地发着萋草,分明立了秋了,却是沾风带露,绿意深重。梦迢在院内碰见斜春,打着伞要回屋里去,她几步追上,钻到斜春伞底下挽住她的胳膊。 两人一路闲谈,梦迢又觉得几日感伤算不得什么了,风攒秋意,雨存轻寒,唯独那点烦愁不该存在心上。 董墨在书案后头就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隔着窗纱一望,可不正是梦迢与斜春并肩从洞门下进来,不知在说什么趣事,两人皆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斜春背身将伞立在吴王靠下,嘴里还在说:“我想你接连两三日不来,一定是给雨绊住了。我们这里有人送了好些螃蟹,我还要叫人装了给你们姊妹送些去呢。爷却说不必送去,你就该来了。可不是巧,就在园中撞见你。你先进屋坐,我去吩咐小丫头们些事情,就来。” 梦迢轻快地答应着,一面跺着脚上的雨水,一面将脑袋探进门,向小书房那头的罩屏内寻董墨。迎面见董墨正走出来,她弯着腰笑,“你怎么晓得我今日来?” “我给你去了信。” “是了,你要见人家,不写个帖子请我,倒写封信……”梦迢嗔怪着进来,走到他面前,仰着眼嘲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隔着多少重路呢,还要写信。” 她尽管把眼笑得弯弯的,董墨却发现那对眼睑有些轻微的发肿。他环住她的腰,细细瞧,“这几日在家过得不好?” 梦迢的目光闪烁一下,一霎觉得那些伤怀在他面前变得微渺了许多。她挤一下眼,小声说:“见着你就好了。” 董墨假装没听清,攒着眉问:“什么?” 梦迢微红着脸,将他一手拨开,往书案前行去,“我原本要给你回封信呢,可想想还不如亲自来的好,况且我的字也写不好,白叫你捡了笑话去。” 董墨想起从前所见孟家“夫人”的拜帖,字倒是好字,只是一笔一划过于规范谨慎,以至失了些个性灵气。 犹记得当时心境,他所有的注意力倾注到落款的“梦迢”二字上头,觉得有些奇怪,她撇去了繁琐的宗族夫姓,单单留名梦迢,仿佛她与一切不相干。 此刻再想起来,总觉缘分微妙。他在笔架上取下支笔,蘸了现成的墨递给她,“我不笑话你,你尽管现在写。” 梦迢嗔他一眼,“还写什么呀,我人都来了。” “写在纸上的话与口里说出来的,总有些不一样。” 梦迢狐疑着接过笔,绕到书案后头坐下,谨慎地睇他一眼,“我可不会你那些词句,我都是口头的话。” “只管写。” 梦迢握住笔想,思绪竟像是回到前日夜里。窗外就如同此刻,响着细沙雨声,满园里凄风困愁,荒烟埋恨,天上不见一点月亮一点星,四下里黑漆漆的,世界只围绕着炕桌上那一圈黄灯。 笔尖触到纸上,当时那点相思便绵绵地流淌出来了: 章平,这雨从昨夜落到此刻,不会停了。我想去找你,又觉雨水缠绵,浑身沉重,走不动路似的。你此刻约莫是睡了,才刚吹灭了灯,蜡烛芯子冒着一缕青烟,散在你背后。你卧房帘后的墙角下摆着一盆白月季,在夜里变得像月魄色,我偶然看到,觉得是开在梦里。章平,倘或你也做梦,那你梦里听见的雨,一定是我的脚步声。我下在夜里,就在你窗外,请你将窗户打开一扇,让我撇进来…… 写到此节,梦迢恍然觉得简直不知所云!她忙把纸攥了要丢,却被董墨夺过去,展平了折在一本书里。梦迢益发有些脸红,搁住笔来吊他的胳膊,“我胡言乱语的,简直不知说的些什么!你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