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色心抑住,拿出含怨的乔态来应对,“老爷有哪样话只管问就是了,犯不着对我们这些的平民丫头假惺惺讲客气。” 四面呼嗤呼嗤地漏着风,她站在猩红的花毯上,蓦地像万艳群芳里将败的一朵,有些别致的冷清摧颓。 董墨默了默,一手握着茶盅,一手将膝盖弹了弹,嘲弄地笑了声,“不知是不是我多心,萍水相逢,仿佛董某已经欠了小姐一笔债似的,小姐说话像有些夹枪带棍的不客气。小姐用过午饭了不曾?” 梦迢不搭腔,把腮空蠕了两下,半低着脸。董墨朝门下那丫头递了个眼色,那丫头福身出去,他便抻直了腰,“小姐芳名?” “张银莲。” “鄙名一个墨,字章平。随小姐称呼。” 梦迢要装出怨恨他的样子,可受他如此礼待,再装,反倒很有些刁民难缠的架势,难免招人厌烦。 她不好再埋怨什么,只剔他一眼,复把脸低下去,“董老爷真是客气。” 董墨伸出舌尖把下唇抿一抿,饧着眼笑,“我听出来了,你此刻再说这句话,并没有讽刺我的意思。” 梦迢不由一笑,余光瞥见他惺忪的眼皮掩着一缕瞧好戏似的、不冷不淡的目光。 她倏然有丝心虚,忙敛了神态把脸别向门外那九曲桥。小桥曲曲折折,白石头被太阳照得晃人眼睛。她看得眼花了,又不好拉下脸转回来,只好背着人把眉眼挤了挤。 幸而董墨在背后招呼,“小姐请坐,兀突突站在我跟前,像是朝我要债一般,慌得我不知要还小姐些什么才好。” 梦迢又遭他讽一句,心里暗骂他八百句!趁势转回来,扶着椅子坐,“你并不欠我哪样东西,犯不着还。” “噢……原来我并不欠小姐的。”董墨哼笑了两声,目光高高地射下来,隐隐戏谑,“那小姐怎的瞧我那眼神,像是瞧个百年冤债?就为了你撞了我的车,想叫我搭救搭救你,我没理会?” 绕来绕去,果然是为了撇清他自家的干系,满足他心里的好奇。 梦迢也无非是要借故引他来搭话,如今既然说上话了,她自然也就顺着梯子往下爬。 于是娇面稍垂,叹了声,“是我那日急得有些昏了头,您认也不认得我,凭什么管那档子闲事?怎么都怨不到您头上去,您别放在心上才好。” 这不讲理的人忽然识礼起来,反叫董墨有些措手不及。他转转手上的白釉盅,缓缓搁下去,“那是些什么人,是为什么事为难小姐?倘或里头有什么冤屈,小姐说明,我或许能为小姐做个主。” 他并非真心,只是一种调侃式的客套。可梦迢得装傻,先是缄默须臾,旋即泄出缕苦涩的笑意,怨他改作凄凄楚楚的自怨: “并没有哪样冤屈,欠人家的钱,就是到了阎罗殿,阎王爷也得判个该还的。只是父母过世,举目无亲,我与妹子靠替人家做针线帮补些散碎过日子,哪里还有闲钱还?还不上,人家自然就要人来抵。” 闻言,董墨心里又提起疑来,这女人是诈人钱财的?他倒不缺钱,只是极其不喜欢受骗。 他刻意不去搭这个腔,梦迢只得也沉默着,两个一时无话。 作者有话说: 梦迢:化名“张银莲”。 但是张银莲,不一定是假的。 求收藏~ 第4章 前春恨(四) 恰值丫头领着人进来摆饭,两个葵形的三层食盒,摆在风窗底下的一张髹红圆案上,足足六样菜蔬,又配着一样鹅油果馅煎饼。 梦迢出门时刚用罢午饭,哪里还吃得下?兀的一见那些鱼肉,堵得心里有些反胃,偏要做出一副饿老鬼的眼色,咽了咽了轻喉,起来福身,“多谢董老爷怜惜赐饭。” “不必如此称呼,家中还有长辈,当不起‘老爷’,只叫我的字吧。”董墨也拔座起来,朝案上抬抬下颌,“小姐请用,董某先失陪。吃过了,我使人备轿送小姐归家。”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