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见郑海川这么真诚地向他取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是每个月要去收房租吗?反正走街串巷也挺无聊的,就拿着手机拍一拍咯。” “后来不知道为啥,就很多人想看我收租子的过程,还有问租金什么的,我就顺便回答一下。”桂伟明搓了搓大胡子,“你别说,这法子还挺好使!我通过这上面还把好几套闲置的房子租出去了呢。” “……牛!” 成子俊竖起大拇指,服得没话说了,“伟明叔,你这是深切地抓到了当代年轻人没钱却想当包租公的痛点需求啊!” “不火天理难容!” “但这每次收钱都差不多的流程,有啥好看的?”桂伟明是真搞不懂,“还不如拍拍吕老师写诗念诗呢!” “这些小孩儿,天天上网刷些有的没的,多熏陶点文化气不好么?!” 吕君在一旁听得臊红了脸。 他忍不住轻拽了几下桂伟明的围裙腰带,低声斥道,“阿伟你别胡说了!我那都是自娱自乐,上不得台面的。” 咋就上不得台面了?“ 桂伟明最不乐意听吕君这么贬低自己。 他见吕君依旧不认可的模样,干脆翻出手机备忘录,嚷嚷着让大家作证,“你们听听,这诗,不好吗?” 刚到正午的城中村,是一天中最燥热的时候。 上班的年轻人们早已在一大早就四散在了城市各地,但还有许多人留在这个村子中,拥挤着,闲逛着,吆喝着。 他们三两做堆地打着扑克,靠在手写的招工广告架上打盹儿,跑得最快的男人获得了搬运家具的机会,一支烟的时间,就从没有电梯的旧楼里驼着一台冰箱晃晃而下。 菜市场里,抱着孩子的妇人为了两毛钱已经在摊位前站了十分钟,宰鱼的小哥偷偷将鱼泡装进老主顾的口袋里,得到了硬塞来的一颗梨。蓝色和黄色的头盔穿梭在迷宫般的街道中,像被追赶的豆子,在倒计时的催促下钻进下一个迷宫深处。 在这样寻常又热闹的正午,在一间小小的食铺里,蓄着络腮胡的中年老板倚在收银台边,一只胳膊搭在文质彬彬的瘦削男人肩上,一只手高举手机。 他不顾身旁人的扒拉阻拦,用粗哑的嗓音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朗声念道—— “这座城市下着旷日持久的雨 从地底,下到天上 灌溉满一条条流水线,和轰鸣的机器 流动的人在轰鸣声中翻滚,踉跄着被流动的水冲走 冲向下一个工位,下一条产线,下一层楼 直到水灌满天台 螺丝拧碎了手骨,胶水又重新粘上 锉刀将手茧串成皮套 夜风一吹,就烘干了 上面满是汗水和指纹的红色油漆 油漆总会干的 就像人 当潮水上涌,紫菜被泡发 工帽下又有了新的浪花 浪花不断地拍打着岸,拍打着流水的零件 零件被拼装了起来 拼装成,看不见的船 检测,合格,盖章 鸣着笛驶向机器 然后,在模具和齿轮的绞扭中 扭挤出一条铁做的鱼 和这座城市里千万条铁做的鱼一样 他们江河入海 他们泥沙俱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