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腐朽,不代表其它的地方不会腐朽。’我忘记这句话是谁同我说的,现在那人早已腐烂在坟墓里,死于抗战的时候,他说他是一名革命军。 真可惜,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也许那一天我会带上一罐可乐去看看他。虽然感觉不到它的滋味,但那一粒粒细小跳跃的感觉很快随着罐子里的液体在我舌头上扩散开来,跳过喉咙,跳进我胃里……那样一种感觉,我想大概就叫做爽快和可乐。 那位革命军是个爽快人,所以我想送他一罐子爽快,以此纪念,他是我自墓里睁开眼后,所与之交谈的第一个人。 但后来我只能独自一人坐在塞纳河边,看着我曾画过的那道夕阳,历经百年时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地晕染在巴黎的天空下,然后点上一支烟,就着那罐爽快的饮料,一口一口将那些并不爽快的烟雾漫漫吞进嘴里,再慢慢咽进我早已变得麻木的身体里。 然后在面前支起的画板上涂上一些颜色。 靛青和蓝,再加一点点几乎细不可见的红。 朱珠第一次见到时曾问过我,这叫什么颜色,说蓝不像蓝,不像蓝却又是蓝,好看得叫人心痒痒的。 我告诉她,这叫巴黎蓝。 她愣了愣。然后在我身边坐下,目光放远,远得好似她面前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海。 但她面前只有一道窗,以及窗外那一小片被花草和树挤得有些过分热闹的庭院。 所以很快她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伏在桌上端端正正写了三个字:巴黎蓝。 “王爷,”写完后她握着笔,问我:“巴黎有什么?” “有巴黎公社,有埃菲尔铁塔,有大革命,有卢浮宫,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塞纳河。 但那会儿我没有告诉她,因为我想在某一天,在我能带着她亲眼看到那条河的时候,指着那片被暮色映满了每一片波折的河面,对她说,瞧,巴黎蓝。 可惜,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那名革命军临行前对我说,人生在世,值得去一搏的机会并不多,往往错过就错过了,所以,他不想后悔,即便死了也不后悔。 但他不知道死的滋味究竟是什么样的,因为他没有机会在死后看到死去的自己。 也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错过,因为他死的那天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能经历些什么呢? 我想起朱珠最后离开的时候,她也只有十八岁。 于是轻轻将面前的画扯下,用水涂乱上面的颜色,再将那抹巴黎蓝揉进手心,慢慢揉慢慢揉,直到它充满了一团团凌乱的褶皱。 每次都是这样。 还差最后一点就画完了。 可是我无法再继续画下去。 我无法完成塞纳河上的巴黎蓝,因为我不知道将它完成之后,我能将它交给谁去看。 “画错了什么?”用力吸进一口烟时,我听见身后有人轻轻问我。 我笑笑,把那卷画布丢到一边:“颜色用错了,画也就废了。” “颜色用错了么?也许重新调整一下还能补。” “我不喜欢补。” 这句话说完,她已从我身后绕到了我边上,在我边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拾起那团皱得不成样的画布,一点一点小心展开:“你很浪费,静。如你这样的天才总是对自己的劳作习惯性地浪费,浪费到近乎犯罪。” “犯罪?”我笑笑。 递给她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