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来如何了?算一算日子,就算他是剑仙,老的比我们常人慢些,可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也不再是青葱少年郎了罢。况且那位可不是什么稳当的主儿纹妈妈垂下眼睑轻笑,即便她头上已然生出了白发,眼角皱纹也愈发明显,可她那一瞬间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二八的少女,含羞又倔强。 他曲遥心中一滞,旋即垂下头。 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邗沟的河提,有微微的风吹来。 纹妈妈愣了愣,那一瞬间,似有惊涛骇浪翻腾而起,又转瞬凝滞。 世界仿佛岑寂了片刻。 不过是沉默了一刹那,曲遥却觉得,眼前那个略带苍老衰疲的老鸨子,像是走过了一生。 是吗?死了啊。 纹妈妈终究淡淡一笑,将所有情绪都完美地隐藏了起来,她一生风尘,阅人无数,早就将控制情绪炼化至臻境。 纹妈妈,我还记得入城之前你对我说的话,一切办妥之后,来邗沟寻你。曲遥颦眉轻声道。 是了,孩子。纹妈妈轻声道:走吧,此处人多口杂,我们去码头对岸树林里说吧。 澹台莲和宁静舟跟了上去,可纹妈妈转过身,又看了那两人一眼。 这两人是我的师叔与师兄,皆是自己人,信得过的。曲遥道。 既是这样便好。纹妈妈只轻声说了一句,便转过了身子。 她的背影,略有些蹒跚。 要说澹台天风那个人,和你差不多若说嫖.娼不给钱,他才是第一,你不过是后来的罢了纹妈妈摇头笑了笑:当年你母亲第一次和他相遇,也是因着这个缘故 什么!?我娘?我还有娘?曲遥震惊。 那不然呢?纹妈妈无奈笑了笑: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幸而你长得像你娘,你若是长得像你爹,还不知你如今该是什么嘴脸!一回忆起曲遥的亲爹,纹妈妈的目光立刻暴躁起来。 曲遥只觉周身一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根本没爹没娘!况且他一个人在世上潇洒快活的自在,也便对身世毫无探究之意,却没想到,这两个人如今竟与自己近在咫尺。 我娘和我爹他们是曲遥颤声问道。 你娘名叫瑶焉,二十年前,她也在这大运河之上靠着卖艺活着她是我的姐妹。 纹妈妈轻声说。 那是十九年前。 广陵城的运河之上,有两个姑娘,一个名叫瑶焉,一个名叫夏纹。 崔瑶焉与夏纹不同,她父亲曾是广陵城最大的粮商,瑶焉曾是个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生的极白净秀气,又最擅月琴,然终究是耐不住命运坎坷,十四岁时父亲因病去世,家产被小姨娘联合几位大伯瓜分干净,她一个孤女,便被几位长辈做套买入烟花巷,流落进了邗沟的花船里。 因着瑶焉弹的一手月琴,又因着她当时年纪小,故而只卖艺不卖身。可那时的纹妈妈已经早早接了两年客了两个女孩一个性情如炭火般暴躁,一个如泉水一般乖巧柔弱,二者性子本是天差地别,可说也奇怪,两个人后来便如亲姐妹一般。 与澹台天风的邂逅是那样的机缘巧合,却又是命中注定。 那一日,夜朗风清,夏纹已经挂了三床铺子,而瑶焉却一直立在船头尚未开张。她本就羞怯文弱,不擅拉客,况且前来广陵花船上的这些人无过都是眠花宿柳之辈,对于听清曲并不是很买账。 却是突然间,一抹素月般的的衣袖和脖颈间飘飞的龙华衿似是自东天降落,映入眼帘。 崔瑶焉愣了愣,薄面不觉染上桃花般的颜色。来者剑眉星目,芝兰玉树,腰间别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眼神灼灼如夜月星辰一般。 广陵花船上的眠花客们多的是一脸色相,猥琐轻浮之辈,这样周正英气如神仙降临般的面孔着实少见。 姑娘会弹《浔阳夜月》么?劳烦您清弹一首吧。 不不不等会?这个貌比潘安的是哪位?曲遥颤声问: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在曲遥心中,曲天风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终日喝酒打嗝放臭屁,脚气味儿能熏得望归山方圆十里生灵涂炭他完全无法将自己的师父带入到芝兰玉树这四个字里。 你师父当年年轻那会子就是这样啊。纹妈妈一脸诚恳:可能你们蓬莱的日日吹海风,上了年纪都比较显老吧。 喏。纹妈妈扬了扬下巴看向澹台莲:你师父年轻那会儿和这个长得差不多。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