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喜那些神神叨叨的装扮,道、佛之物不在乾清宫中体现,御案之上是奏疏几本,笔墨纸砚一套,再有就是些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 “平身。” “谢皇上。” 起身后,他双臂竖直,弯身而立,头微微低着,不敢直视天子。 “山东的事都办妥了?” “回皇上,都办妥了,虽还未结束,不过各府、州、县都在正常上禀进度,若遇阻滞,臣收拾了就是。” “重新编好的鱼鳞图册,在各级官员都署名之后,给朕一份。” 他要在户部留档,同时派人核查,只要有假,署名官员皆有连带责任。 “是。” “朕已向江南下了旨意,应天、凤阳、浙江、江西为第二拨清田之地,你自今日后坐镇京师,总为调度,山东就不必再去了,江南也不必。” “是。” 朱厚照起身,从御案后走出,绕至他的身前,近了以后低声说:“随朕来。” 这是乾清宫的正殿,向左而去,才是内里暖阁,不过夏日通风,并不闷热。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正在清田的山东,实际上各地闻到了味道以后都在给朝廷上奏疏,他们罗列张璁的种种罪名,恨不能生啖其肉,最初是说他贪墨,而后就是残害人性命,再然后利用皇帝的说法都出来了。 京师当中,少有人为其说话,火上浇油的倒是不少。 当下的官场激烈异常,士绅之间遍布骂声,所有人都欲除之而后快,所谓的朝堂风云,站在朱厚照的角度看,也不过如此,他只要不点头,谁也动不了张璁。 历史中,如果是软弱的帝王,明朝的文臣们大概又要集而共谏了,唯独碰上嘉靖这般手段狠辣的,吃过几回亏,那就只能暗中谋划了。 就像现在面对正德皇帝,这些奏本上的再多,京中重官可有敢冒头的? 可是…… “朕自小长在宫廷之中长大,于权力各方相互攻讦,各为己谋之事早已是司空见惯。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他们拿朕没有办法,倒是想了不少法子来对付你。” 张璁不解圣意,忽然听到这话吓了个半死,直接跪倒在地,“微臣有负皇上重托,请皇上赐罪!” “朕可没叫你跪。”朱厚照将人扶起来,又指着面前小桌上的一筐奏本,“这些奏疏只有大约一半,剩余的一半你不要看了,朝堂上下,内外官场,凡上疏反对清田令者,朕已逐步派人暗中查访了,有些人并无问题,只是意见不合,或是看不惯你,朕不会在意,你也不要与他们计较了。” 张璁笑笑,还是皇帝宽宏大量,若要换了他。可惜天子不让他看那一半的奏疏,这么说来的话,这一半…… “但有些人……”天子的话到这里也慢了下来。 张璁心头突突,陛下的意思难道是……? 他略微一抬头发现皇帝正看着他,“陛下。” “你就在此处,花上一点时间看完。不得抄录、不得携带,能记住多少是你的事。出去以后,只字不提此间之事。” 只字不提? “是,微臣明白了。” 朱厚照双手交叉抱胸,语气幽幽说道:“朕大约知道你最近都能听到什么话。朕也明白,跪到这座宫殿的人,嘴上说的是忠心,但自己心里真的相信的没有几个。不过朕不苛求,不苛求天下之人不顾自己性命的忠君。总是那样,是朕自己与自己过不去了。” 张璁心中又是大骇,怎么皇帝什么都知道! “朕想与你说的是,这皇帝朕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