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方从怀里掏出一只指肚大的水晶小瓶摇了摇,见里面只余半滴的量。 也不知道够不够,毕竟他不是此道专家。端方耸了耸肩,管它的,全下就是。 他手一倾,将瓶里的药液全数甩进碟子里去,和蜇头原本的醋汁混在一起,天衣无缝。 而后,他就潜出门外候着。 小半刻钟后,萍姐进来取餐,转身就往红石楼送去。 端方一路尾行,小心避开其他家仆和守卫,直到亲睹这几个侍女将取自小厨房的食盒送入大屋之中,他才原路返回。 回到假山后方,他又等了好一会儿。 …… 忍冬走回红石楼,进门就是浓浓一股子药味儿。 一大早就被铁太傅拽来的御医正在收拾药箱子,玉太妃柔声道:“章御医辛苦了。” “太妃太客气了,这么说折煞小人。”章御医交代,“老夫人没什么大碍,那小人就先回去了。” 忍冬刚好进来,玉太妃看了看她,随章御医一起往外走。 跨出槛儿关了门,章御医小声道:“木老夫人这是郁结于胸、心力交瘁,是心病。后面要多疏通开导。” 玉太妃笑了笑:“好,待我转告铁太傅。” 送走章御医,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里空旷清静,就是有点儿冷,十五丈外才有侍从。 忍冬走回来,她抓着忍冬的手问:“消息传出去了?” “传出去了。”忍冬小声道,“但我们走得太急,我没法子亲往,是托一个小叫花子送信。”她也想过一次又一次,“太妃,您说他们会来么?” 玉太妃咬着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消息有去无回,她也不知道霍东进等人会不会果断采取行动。这和原计划不符,可是这回不走,后面她回宫之后恐怕也出不来、走不了了。 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如果、如果他们来了,怎么才能联系到她,太傅府这么大。 如果他们来了,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她出城呢? 玉太妃想起这事儿,就心惊肉跳。 “您该进去了。”忍冬低声道,“外头太冷。”这两天气温骤降,昨晚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她走动许久,才一停下来就觉脚心发凉,太妃伫在这里发呆好久,怎么受得了的? “万一他们来了,找不见我们怎办?”玉太妃忧心忡忡,“对了,你上回是不是和他们商量,到纹心院去接我们?” 铁家人都不住在纹心院,这里专为贵客下榻之用。过去几年间,玉太妃造访铁府,都住在纹心院。 “是的。”忍冬也想着呢,“可我们都在红石楼,离纹心院远着呢。”她们这回是宽慰木老夫人来了,哪有客人自己溜去纹心院的道理? “他们会不会去了纹心院?”玉太妃心里没底儿,“我们去看看。铁家人若是问起,就说我有些乏了。” 她怎说也是太妃,她若乏了,谁敢不让她休息? 不过两人正要迈步,萍姐三人就拎着食盒过来了,上前给玉太妃行礼:“太妃安好,老夫人和您的午膳来了。” “太妃,先吃饭。”忍冬提醒主人。 这时候可不能表现异常。玉太妃蹙了蹙细细的眉尖,按下心焦:“送进来吧。” 这时候铁太傅本该陪着妻子,却被摄政王一道口谕传进宫里去了。木老夫人倚坐床上,后背垫着几个软枕,面色苍白、目光黯淡。 第1090章 腹痛 玉太妃走近,低声道:“老夫人,吃饭啦。” 铁赫已经下葬,木夫人思念儿子太甚,状态仍不见好。今天寅时末,趁大伙儿熟睡之际,她居然偷偷爬起来悬梁自尽。 好在铁太傅突然醒来,将她救下。 铁师宁征战沙场半生,临到老了却被发妻吓个半死,天不亮就请御医,又进宫请太妃来劝慰木夫人。 宫里本来就是乱糟糟一团,摄政王黑着脸,铁太傅都不管,拼上那张老脸不要也非请玉太妃进府不可。 玉太妃陪着木夫人说了一上午的话,许是她的温言劝慰生了效,又或许是寻死一次看开了——毕竟自尽也是要鼓足勇气的——木夫人流泪归流泪,却没再像清晨那样哭着喊着“让我死了吧”。 忍冬帮着排菜,玉太妃见木夫人动也不动,似是又沉浸在思绪当中,心中也是怜惜。昔年她被送入宣王宫,举目无亲,只有木夫人给她撑腰。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她至今没忘。 “老夫人,莫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木夫人听若罔闻。 萍姐等侍女都在外间,玉太妃握着木夫人的手,声音压到最低:“您这样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杀铁将军的凶手,迄今还逍遥法外呢。我若是您——” 她抿了抿唇:“——至少也要等到铁太傅手刃仇人以后。”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