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小了,潮湿的雾气从山谷里渗透出来,鸟鸣混着潺潺的流水声,有了喧杂的意味,香火味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寺小,天气原因,几乎看不到来参拜的人,几株松和衫高大挺拔,彰显着深沉的岁月感。 梵音渺渺,远离纷华的宁静让人感到安心。 朋友兴致勃勃的举着相机,拍远处连绵的苍岭和一望无际的石梯,感慨菩萨一定能感受到他的用心。 发财致富说了一大堆,还不忘揶揄李从文快点进去求姻缘。 他对此置若罔闻,抬头看木匾上行云流水的“今生寺”叁个大字。 今生,今世,人们来庙里总是求来日可期,李从文觉得寺名很有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周。 灰瓦白墙,青山绿野,一派岑寂里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色彩。 山门一侧冒出了几枝鲜红的山茶花,以及藏蓝色的衣角。 雨声渐小,李从文踩着湿漉漉的青砖,朝那片开得如火如荼的山茶花走过去。 穿着薄呢大衣的女人站在廊檐下赏花,细长的手指随意掠过鲜红花瓣。 没料过这种时候还有人也有这份闲情逸致来寺庙,李从文下意识多看了女人几眼。 她垂着头,蓬软的卷发散落在脸侧,看不清五官,只能瞥见纤细的下颌线。 藏蓝色大衣在潮湿的氛围里将她的清冷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寺内忽然响起钟声,杳杳的钟声回荡在雨雾和山野间,反而加深了寂寥感。 女人和他同时抬头朝钟楼的方向望过去,几只被惊飞的鸟雀扑闪着雪白的翅膀从群山的剪影中一闪而过。 只是李从文比她先回神,不经意的视线缓缓凝在了女人皎洁的面容上。 随意披散的卷发透出慵懒的自如感,黛青的眉眼纤细分明,像最柔最软的笔尖勾勒而出的线条。 素净纤丽,正衬诗里那句“淡妆浓抹总相宜”。 但是因为肤色太白,唇便格外红,如同开到荼靡的山茶花一般,透出鲜活的美感。 女人若有所感的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漫不经心得冷淡,却让他有种刻骨的触动感。 来之前,李从文开玩笑说,希望菩萨早点解了他的姻缘之苦。 看见她后,梁祝里那句“我从此不敢看观音”有了归处。 这样的美,生出妄念都是玷污。 朋友拍完照片,看他还站在山门前,“怎么还不进去?” 李从文回神,看见山茶花边已经没人了,他有些仓促的转过头,只看见女人纤细的背影,藏蓝色衣角翩翩,毫无留念。 “发什么呆呢,看到精怪了?” “大概吧。” 那天,李从文离开时,找寺里的人要了一把山茶花的种子。 不算一面之缘的初见让他牵挂了半个多月,最后还是安于现状,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不久后,他从市教委那边调职,去了一个小镇当高中校长。 热情洋溢的老校长带着他看校园,李从文耐心的听着介绍,和他一道经过书声朗朗的教学楼。 走廊拐角处是教师办公室,李从文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忽然顿足不前。 午后明晃晃的日光照在玻璃窗上,将女人的身形轮廓描摹得很柔和。 她坐在书桌前,细长的手指衔着支钢笔,在纸面上不疾不徐的勾画着。 桌角摆着束浅红的山茶花,花瓣在光晕里自在的舒展着。 和寺庙那次清冷脱俗的形象不同,她穿着姜黄的毛衣外套,浓黑的卷发盘了个松散的髻,几缕碎发挂在耳畔,晃晃悠悠。 不知卷面上是什么有趣的答案,若有所思的表情被浅笑替代。 “这是我们的年级主任,程芝。” 老校长微笑着介绍。 李从文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程芝。 他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你好。”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