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应恪和谢骛清并肩而出。 谢骛清把登记簿子递给邓元初,由他负责送去车站。邓元初接了簿子,夹在手肘下,自口袋里摸出一包土烟:“西北带来的。” “我不抽烟。”召应恪笑答。 邓元初点头一笑,收妥烟:“我妻子出生在松花江畔,小舅子殉国于关外,对能在早年支持抗战的人,有感情。” 召应恪亦是点头:“在狱中,常听人唱《松花江上》。” 邓元初道:“我妻子也常听。” 邓元初亲自驾车,送召应恪去火车站。二人于站台作别。 过去,召应恪供职北洋政府时,和邓元初在宴席上见过两回,在何未的航运公司也碰到过。邓元初初见谁,都给人一种推人出去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感。而今,隔膜消失。 召应恪知八路军一直武器短缺,担心问:“武器补给可好些了?” 邓元初摇头:“我们有一个师,九千多战士,只有五千多的枪。枪弹严重短缺,发下去的子弹,都要数清楚用。一人二十几颗。” 邓元初笑着补充道:“万幸,战士们的枪法都不错。” 他看召应恪忧心不语,反而宽慰说:“从31年,我们对日本人就没放下过枪。六年抗战,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子弹还有大刀。当初夺回多伦,还不是主帅举刀冲锋?” 火车北上的时辰已至。 召应恪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忽然问:“将军为何从军?” “因为幼年喜欢读群英传,”邓元初笑道,“喜欢一位名将,戚继光。” 召应恪恍然:“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扫清倭寇是那位明代英雄的心愿,正巧,合了今日时境。 邓元初欣然:“我最喜欢的,便是这句。” 第80章 华夏万古长(4) 何未午夜回到卧房,黄铜床上没有人。 倒是阳台门未关严,像有意为她留着的。冬日寒风自门缝钻进屋子,她往阳台上看,看到谢骛清半蹲在一个小火炉旁,火苗跃动,托着一个小铝锅。谢骛清一手夹着根烟,悠哉地吸了口,在吐出清淡白烟雾后,用右手的一根毛竹筷子搅动着铝锅里流动的棕色糖浆。 “这是什么?” “麦芽糖,”谢骛清低声答,把另一根已经在筷子上凝结成块的麦芽糖递给她,“小时候叔叔做过。” 不用解释,她想,这是他给两个孩子做的糖。 “做给你?” 他笑,是做给了他,不过他自幼早熟,不屑吃这个。四姐倒是嘴馋得很,每每要他那根过去,舔着咬着,吃上一整日。 他很快弄好另一根,待冷却后递给她,何未寻了个白瓷碟子,摆着那两串糖。 谢骛清借着小火炉的暖意,立在露台上,借着抽烟。猩红的一点,在他手旁,点缀黑夜,令她忆起利顺德的露台,还有天津海河上方稀薄的月云。 何未把椅子上的军装上衣拿起,到露台上,为他披在肩头。 “北伐,我就是带兵打到这里,”谢骛清说,“不过没进城,驻扎在城外。” 他夹着烟的手指,遥指一个方位:“那边,有一座桥,得胜桥,六百余年的历史了,取出征得胜之意。像不像北平的德胜门?” 何未讶然,随即笑:“当初南下前,我不知南京有正阳门,更没听过得胜桥,各省总有相连通的地方,”她见他没多少睡意,与他分享路途见闻,“南下列车上,见到了僧界救国会,五台山的僧人们组织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