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这个方言,在说谢骛清还没睡,商量要不要叫林骁副官过来。 何未走到跟前。 两人立正,冲她倏地行了整齐的军礼。 何未礼貌笑笑,越过两个兵,轻轻扭开门进去了。 屋里黑着,谢骛清的影子立在窗边。他一手插着军裤的口袋,背对着她在看洋房外的租界夜色,因关门的动静,他回头瞧这边。 何未轻轻说:“是我。” 谢骛清没说话,他拉上窗帘,将屋子里最后的自然光都盖住了。在浓得不见五指的黑里,何未轻声说:“为什么还没睡?不习惯?” 地毯吞没了全部的脚步声。 何未对黑暗的适应能力没他这种经常夜行军的人高,偏九叔家帘子额外厚重挡光。 她隐隐感知他从窗边走到床畔,以为他要开灯。没想到谢骛清没照她所想的做,而是离开床边,缓步到她面前:“渴不渴?”他的嗓子被酒浸过,柔得不成样子,“叫人给你泡茶。” 除了因微醺而说得慢,再无别的异样。 她定了定心,柔声说:“不渴。” 他在暗里盯着她瞧了半天,哑声问:“现在几点了?” 这问题……好突然。 何未答得茫然:“……一点多。” “一点多找我,”谢骛清将一句话分成了两段,问她,“做什么?” “下午没讲完,”她快速说,“他是我哥哥的至交,还和我从小长大,而且曾经救过我。玉如意……算是我还他的。” 他呼出的热息落到她的鼻梁上,面孔却仍不清晰。 “来找我,就为了玉如意?”男人低声问她。 屋子里仅有一处声源,来自东北角的自鸣钟,一左一右地摆荡着。客房里洒过香水,小婶婶嘱人洒的,本是洒个新鲜,大婶婶嫌不好闻,怕人家南方来的水灵灵的公子受不得西洋香水的气味,点了檀香。香炉不晓得在何处,像过了水汽般,郁郁蒸蒸,熏得人昏沉沉,一径往不妥当的地方去。 她想到挥来挥去的白色猫尾,想到小婶婶教她的许多亲热法子…… 想到小婶婶说,保守的男人不是不会,而是把得住。 但她……隐隐觉得他把不住了。 谢骛清的拇指在她上袄领口的布扣子上,两指捻着,就解开了一颗。 他在外应酬时见得太多,尤其在这种新旧对撞的年代,旧时的仙馆堂子还在,新式的舞厅紧随其后,有人为留住旧日风貌,喜好点一杆大烟枪在堂子里谈事情,手时不时就往女人身上黏,而标榜新派思想的,为显示对家中包办婚姻的厌弃,更喜好在言语上讨论新时代的男女关系。新旧混杂在一处,他见多了白烟阵阵下的水乳交融,被浪颠簸的影子。 少年时多在战场上,其后重伤在南洋,要去了欧洲读军校,再回来又是战场。如他这般,不是在枪林弹雨的腥红血里浸着,就是在风月场上伪装成风流客、于胭脂雪里泡着的年龄正当好的男人,全部该见的不该见的都看透了。对她,自然也想过。 谢骛清的手指很长,因血液里有酒精,指腹比平日里更柔软温热。 他让她想到过去南洋读书时女同学捏她肩头,笑着说,你这里毫没肌肉呢,网球课怕是拿不到好成绩了……后来上游泳课,大家天然肤色都要深,她走到水池旁,还在想自己会不会淹到水里爬不上来,身后的本地女学生早把手放在她后背和腰上,问她吃得什么好东西,能让皮肤这么滑,滑而柔腻。她们那时女孩子在宿舍闹得厉害,在宿舍里忽然就伸出一只学姐的手捏上你的胸,然后在一阵笑声里说:哎古诗词里都讲求的是小而玲珑的,和欧洲人的审美完全不同,你这样的还是去欧洲好了。 …… 这个自鸣钟改装过,到准点不会敲响,但会有轻微的咔哒一声。她被两点的这一声响惊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