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阵乌烟瘴气的乱潮中,一道惊雷又劈了下来。 ——那份“进士名单”是从顾景尘手下的属官家中查出来的。 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顾景尘的身上。 顾景尘是这次春闱主考官,春闱之前还引发一些传言,为此,朝堂上连续数日御史台弹劾顾景尘的折子如雪片纷飞,皇上不得不下旨让顾景尘停职待查。 如此一来,春闱结束才不过半月,整个百辉堂冷冷清清。 颜婧儿担心顾景尘,在奉阳街待得焦灼难耐,顾景尘停职待查的第二日,她又收拾东西悄悄回了丞相府。 彼时正是傍晚时分,天边还飘着雪花。 颜婧儿下马车,也不用人撑伞,一路从璧影穿过轿厅,进了二道门再入照厅,出了照厅才堪堪入百辉堂天井。 她第一次感到从大门口到百辉堂的这条路这么远,远到她想见顾景尘的心都疼了。 她站在台阶上,望着空荡荡白茫茫的百辉堂,感到极其陌生。 心里猛地慌起来,逮着个端盘子的小厮问:“大人呢?” “姑娘,大人在抱厦。” 颜婧儿赶紧走过去,下台阶时不小心踩到雪还踉跄了下。 “姑娘小心!”稔冬跟在后头担忧。 颜婧儿摆摆手,提着裙摆往后头抱厦跑。她跑得急,热气从口中呼出洒在斗篷帽缘上,将落在上头的雪化成了水汽。 水汽打湿她脸颊,沁凉的。 跑出抱厦,见凉亭里坐着个身影,那人听见动静,缓缓转身过来。 顾景尘含笑伸手:“婧儿过来。” 颜婧儿就这么看着他,之前一路还挺镇定,这会儿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走过去,从他手上夺过酒杯:“你喝了多少?” 顾景尘依旧笑:“婧儿放心,我只是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罢了。” “你又骗我,”她又气又心疼:“我适才瞧见小厮端着两个空酒瓶出去的,你分明喝了许多。” 她说:“事情又不是没有转机,你何苦先放纵自己?” 顾景尘拉她坐下来,感受到她手冰凉,于是将她的手拢进自己袖中,另一只手抬起去拍落她帽檐上的雪水。 “不必担忧,”他说:“我之前与你说的话忘了?” “你只管信我就是。”顾景尘道:“你也说了,事情不是没有转机,我此番喝酒不是因此事。” “那是因为什么?” 颜婧儿眼眶红红的,看不得惯来沉着如泰山的男人,是这副颓废的模样。 顾景尘捏了捏她脸颊:“我喝酒一来确实是为暖身子,另外……” 他眸色略微晦暗,说道:“今日是恩师的忌日。” 六年前,蔺知仲被陷害入狱,还未等案子查清便已经死在狱中,有人说他畏罪自杀,也有人说是被悄悄赐死。但死前,蔺知仲在牢里最后见的人是顾景尘,谁也不清楚师徒俩说了什么话。 闻言,颜婧儿松了口气,同时也沉默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颜婧儿都陪同在顾景尘身边,两人像是被时光遗忘了似的,日子过得清闲。 谁也没去提那些糟心的事,颜婧儿不问,顾景尘也没打算说。毕竟顾景尘是在停职待查,具体查出来是个什么情况,还要看大理寺那边的进展。 总之,急也没用。 如此,两人都是窝在百辉堂,同吃同住,偶尔看书,偶尔作画。或是吃过饭后,携手去西苑赏雪,这么优哉游哉的,倒是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 顾景尘还是很喜欢亲他,外头的事似乎一点也不影响他心情,他看书看得累了,就会把她抱去后头的书架上亲。 许是因着婚期临近,两人都越发大胆起来,有些禁区也敢伸手去试探。颜婧儿身子敏感,最是受不得这些,每回都颤着身子湿了一大片衣裳。 天气好的时候,顾景尘也会教颜婧儿射箭。 东苑的演武场极大,初春午后阳光暖和,颜婧儿身姿笔直地站着,顾景尘则贴在她身后,教她如何拉弓,教她如何放弦。每每结束,两人都会出一身热汗。 偶尔,顾景尘也会陪颜婧儿歇午觉,他喜欢在她睡醒时短暂的朦胧片刻,去亲吻她。那时的颜婧儿就像一只慵懒的猫,软软的,娇娇的,会发出像幼猫似的轻吟,声音格外好听。 尽管顾景尘白日看起来很闲,但颜婧儿知道,他晚上会忙于处理一些事,或是见一些人。 在百辉堂北苑的西边有座院落,她曾去过一次,像个小祠堂,但又不是祠堂,像人居住的院子,不过有些冷清空荡。 那处小宅院的西边有角门,每天都会有人进出。她不知顾景尘跟那些人在忙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