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三日后,她就能动身北上了。 姜含元一时也沉默下去。 他再看她片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她会其意,爬了过去,他伸臂搂住她,静抱片刻,忽然道:“兕兕,你喜欢江南吗?” 姜含元点头。 “那你有没想过,再晚些走?” 姜含元明白了。他应当是希望她再和他同去江都。她仰头,和他四目相望。他将她搂得更紧,叹了口气,“我实是舍不得你就如此走了……” 姜含元心里矛盾不已,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说道:“我是行伍之人。离开军营太久,我怕我忘记握刀的感觉。” 他沉默了下去。 姜含元搂了他脖颈,亲了亲他,解释道,“我也不舍得和你分开,只是……” 她一顿,“终须一别。但此去雁门,我会想着殿下的。”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罢了。你是该回去的,我知你的志向。我收回方才的话。” 湖深处传来了雷声。很快,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哗哗地砸在画舫的棚顶之上。水面更是起了狂风,浪头翻涌,船身微微晃动。 他看了眼外面,回头又笑,“下大雨了。我要躲的那些人应当走了。回吧!”说完探身出窗,迎着狂风,朝下层发了声令。 画舫劈水前行,回到了白天出发的后山岸。这时天已漆黑,大雨瓢泼,一行人直接上山入宫,快到宫门前时,刘向的一名手下上来道:“刘将军,程卫率来了一道急信!” 刘向转头,飞快地望了眼摄政王。他正亲手替王妃打着伞,恍若未闻,双目望着前方那片湿漉漉的宫阶,护她上去,口里说道,“当心脚滑。” 刘向收回目光,站在原地,目送摄政王和王妃入内,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方才刘向和他手下人的对话,姜含元也听到了。 程卫率便是当日长安春赛最后争夺六军冠军败于兰荣手下的那个程冲。此行南下,程冲并不在随行之列。今日送信给刘向,想是另有别事。 和她无关,她自然也不会留意。 今晚这雨实在是大,风又肆虐,不过短短一段路,束慎徽也将雨具都斜到她这边了,待进入宫门,她半身已是湿了,他更是全身湿透,二人像是一对刚出水的落汤鸡,相互对望一眼,不约而同,一齐笑了起来。 早有宫人来迎,鉴春阁里很快也备好浴汤。二人都是湿身,进去后,他拉她一起洗澡。姜含元便也随他了。共浴之时,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待最后出来,他仿似乏了,一起吃了些饭食,抱着她,倒头便睡了过去。 姜含元白天睡过了,一时睡不着。在殿外那充盈双耳的狂风骤雨声里,细细地辨着帐中枕畔人的沉稳的呼吸之声,想到再几天就要分了,下回再见,恐怕不知是何时了。又想到他今日欲留自己又作罢的一幕,心中又是一阵纠结。便如此,思量许久,渐渐夜深,困倦袭来,睡了过去,却是睡得不深。一阵带着雨潮的夜风,暗暗地从阁门的方向涌来,撩动榻前的一片帘帐。她睁眼,发现榻上只剩自己了。 束慎徽不知去了哪里。 她等了片刻,不见他回,起身下榻,发现他的衣物也不见了。应该是穿衣走了出去了。她听着外面的疾风骤雨之声,有些不放心,也穿了衣裳,打开虚掩的门,走了出去,问附近值夜的宫人。宫人说,摄政王方出来不久,好似是往明暄殿那边去了,不叫人跟去。 明暄殿是行宫里的书阁。 他半夜不睡,独自去那里做什么?难道是醒来后,心情依然不佳,又不想惊动自己,就去书斋遣怀? 姜含元迟疑了下,也叫人不用跟,自己往明暄殿走去。穿过雨廊,渐渐走近,果然,远远看见阁内透着灯火之色。 她到了近前。阁门虚掩。她正要推门入内,听到里面传出一阵说话之声。 此刻夜雨依然未歇,哗哗地打在她身后不远的庭院芭蕉叶上。里头人说的是什么,一时听不清楚,但人声她很熟悉,是刘向。 原来他在和刘向议事。 既然有事,她自然不便入内,也不好留下。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听到刘向的声音传入耳中。夹杂着风雨,加上他说话声音不大,也没完全听清,但依稀好似听到“无生“二字。 姜含元一怔,以为自己听错。脚步停了下来。 殿阁之内,束慎徽坐在案后,手里握着一本书,就着案前的烛火看书。 刘向站在他的身前,已禀完了白天程冲信中带来的消息,屏息等了片刻,见座上的摄政王半晌没有应话,依旧那样微微低头,目光一直落在他手中的书卷之上。 他小心地看了眼摄政王的脸色,迟疑了下,又道:“那无生应是水土不服。敢问殿下,该当如何处置?”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