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循着既定步骤进行,隆重而肃穆,最后,二人被引入新房,礼赞奉上了合卺之酒。 这是婚礼中最重要,也最受重视的一个步骤。 盛酒的一双合卺尊,通体以白玉雕作,高足相联,双杯之间,又有玄鸟立足于其下的瑞兽之背,祥瑞皆作庄严之貌,二杯便如此,左右相互贴依,紧密无缝,静静地置于铺了绛锦的案面之上。 他率先双手端取起了左杯,礼服大袖之中的双臂平举,以标准而优雅的动作徐徐抬高,最后停于他的胸前,目光随即望向他对面的新妇,静待着她举杯。 姜含元的目光落在余下的那只杯上。 本为天南地北客的陌生男女,饮了这杯酒,从此便就共一体,同尊卑,相亲爱,不相离。 她伸出双手,也稳稳地端起了这盏为她而留的玉杯,若他那般平举于胸后,抬起双目,平静地对上了对面这男子的目光,在礼赞的称颂声中,和他相互行礼,随即将杯送到唇边,一口而尽。 放落合卺玉尊,至此,二人结成了夫妇。 礼官退出,侍人放落一道道的帷幕,将今夜的新人留在内室的深处里,随即悄无声息,亦退了出去,房门闭合。 重重帐幔深垂,正对着床榻的那面墙前,摆了一座硕大的落地鎏金卷枝烛台,烛台上燃满红烛,光耀灼灼,满室纁金,争相辉映,照着床榻前剩下的那两个人。 二人依然保持着方才礼赞退出前的样子,并肩坐在榻沿之上,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身后,那两道被烛光投映在了红帐深处的影,如一双跃然上墙的画,一动不动。 起初谁也没有说话,静悄悄,不闻半点声息,忽然,一支红烛的火苗爆了朵灯花。 伴着一道轻微的“哔啵”之声,烛火晃了一晃。 男子的身影也随之动了一下。 他转过了头,望向身畔之人。 “何侍郎道你一路甚是辛苦,实在是有劳你了,今日事又多,你想必乏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他开了口,率先打破沉默,对她如此说道,神色极是自然,语气极是温和。说完他先起了身,走到床榻旁的一架衣帽挂前,背对着她,微微低头,开始自己解起了腰间的束带。 随了他的动作,安静的内室里,起了细细的来自带扣和衣物相擦而发的窸窸窣窣之声。 “殿下,我有话说。” 束慎徽解带毕,抬手正要挂起,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他的手停住,转头,见她已站了起来,双目望着自己。 他面上并无任何异色,只示意她稍候,重将方才解下的腰带束了回去,略略整了整衣物,全身重归整齐后,转过身,向着她,面含笑意:“何事?” “殿下何以择我为妃?” 姜含元问。 他目光微动,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殿下若是不便,无须答我。我这里有几句话,和殿下说明,也是一样。” 她继续道,“父亲,自然了,还有我,从前未曾对朝廷有过半分不忠。从前如此,现在,将来,亦会是如此。今我忝据摄政王妃之尊位,殿下你的善意与期望,父亲与我皆是明了,铭记于心。金瓯伤缺,至今未补。姜家人既身为武将,又幸逢明主,纵然以躯报国,也是在所不惜。” “以上,请摄政王知悉。” 她的语气平静,神色坦然。 她说话的时候,他面上原本含着的笑意消失,神色转为严肃,目光直落她脸。 她也望着他眼,没有任何的避让,便如此,二人又对视了片刻,他凝定的肩忽然略略动了一下,缓缓点头。 “甚好。我会将你父女二人的忠心,上达到陛下面前。”他的语气,带了几分如他素日里与大臣对话似的口吻。 “末将代父亲多谢摄政王。” 姜含元向他行了一个郑重的全礼。 他看着她,唇角动了动,应是笑,算作回应,随即便停在了原地,既没话,也没再继续片刻前那脱衣解带的动作了。 她也不动,行完礼后,站直,依然如方才那样,立在榻前。 就这样二人相对,默立着,忽然,似有一缕暗风从外间而入,竟透过了重重的帷帐,侵入内室,惹得烛焰大片跳跃,二人烛影亦随之在锦帐里轻晃。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