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统领虽知道外头打得厉害,却不曾想有这般惨状,忍不住骂道:“都是爹饭娘羹养大的,亏他们下得去手!真不是东西!” 满庙难民,无一人附和他,都没力气再骂。 “算了,早些休息吧,晨起还要赶路。”老大对统领说完,转过头又对楚熹道:“你躺我们后面睡,我们帮你挡着。”他以为楚熹会害怕那死婴。 楚熹摇摇头,窝进草堆里,用布巾遮住脸。 她累极了,困极了,想倒头就睡,可那女子的哭声愈发清晰,像针似的往耳朵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停了。 楚熹撩起布巾瞧了一眼,见那女子抱着死婴如行尸走肉一般出了破庙,一怔,转过头看老大他们都已经睡着了,便爬起身追了出去。 脚还没迈过门槛,忽听一声响,院里空空荡荡,冷清清的月光下只有一口枯井。 翌日清晨,难民们陆续醒来,谁也没问女子和死婴去哪了,默不作声的收拾行囊,预备奔赴常德。 “我们也走吧,看这情形得绕过猴子山。”老大把包袱搭在毛驴身上,余光瞥见楚熹直勾勾盯着枯井,伸手拉了她一把:“人各有命,咱能顾好咱们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 “大哥。”楚熹抿了抿唇,哑声问道:“你说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 “没时候。” 老大笑笑,将楚熹托上了毛驴。 越往西走,难民越多,当中甚至有不少舟凤城和应台城的百姓,他们怕西北军打到合州,想趁早逃命,知道猴子山有匪贼,故乘船来的顺清。 老大想绕过猴子山,只有乘船这一条路。 一行人赶到码头,江上泊定着几艘大船,百姓们你推我搡的往外走,简直乱了套。 “七个人,一头毛驴,去合临。” “去合临啊,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够一家人省吃俭用过三年了,饶是老大不缺钱,听到这个价格仍是被吓了一跳:“这么贵!” “不贵!西边仗打得那么厉害,哪还有往西边去的船啊,你们得单用一艘。” “那你们这船从西边来的,就停这不回去了?” 船老大冷哼一声:“就这个价!爱坐不坐!当我稀罕赚你这份钱!” 丘州难民流窜,让这帮船老大狠狠发了一笔财,五十两银子完全不放在眼里。 老大懒得同他掰扯,无奈的掏钱登船,却不想这大手笔竟为自己惹来祸患。 船刚刚驶出常州,还没到合州地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叫嚷声,船也跟着停了下来。 统领急忙跑到窗口勘察:“糟了,咱们怕是遇上了水贼!” 那一瞬间老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出什么事,他可怎么跟老爹交代:“快,你带小姐躲进船舱,我去找船老大!” 沂江上每日来来往往的船只数不胜数,偏他们被拦在了这,楚熹伏在桌子上,懒洋洋道:“找船老大干嘛,这波水贼摆明了和船老大一伙的。” 楚熹那种“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阵仗把几个统领都整不会了:“那……那该如何是好。” “他们若只图财不害命,就把身上的钱都给他们吧。”楚熹已经听到水贼轰隆隆的脚步声,更没力气挣扎:“我估计他们也不会想跟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众统领闻言,默默的握住了袖口里的匕首。 水贼很快冲进船舱,足有五十多人,领头的满脸络腮胡子,手持一柄大弯刀,身上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破盔甲,还真有贼首的气魄。 老大镇定的上前同他交涉:“这位义士,我们不过寻常百姓,去东丘接亲戚的,这,正所谓穷家富路,银两尽数带在身上,给兄弟们买酒喝,只求义士放我们一马。” 那贼首上下打量他们一通,视线落到后面的楚熹身上,狞笑一声:“去接亲戚还带个姑娘。”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