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木偶直起身体,像是不能适应这具身体,行走得很慢,终于到了谢长明面前,再开口已经是男人的声音:“客人,您想做什么样的生意,何必如此着急?我的真身还远在万里之外,怕是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谢长明随意地念了几个地名,那些也是照世明魂魄存放的地方。 他的声音平静,却显得冷酷:“照世明,你不会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吧?” 又说:“我是谢长明。” 祭典当日发生的事,照世明没有亲眼看见,却从别人那完整地听了一遍。盛流玉收到的所谓天神诏谕,是照世明做出来的,他心知肚明。之后盛流玉当场沦为堕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士以自己一人的血,打开了通往魔界的阵法,举世哗然。虽然不明白盛流玉这么做的缘由,并且非常想知道,但照世明没有丝毫想通过眼前这个人来得知答案的意思。 因为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叫谢长明。 照世明不是个赌徒,他是个生意人,最会审时度势,以谢长明的修为,已经得知他所有存放魂魄的地方,想要杀掉他也不算太难,如果不那么做,就是别有所求。 他确实是想要和自己做生意。 照世明附身于木偶,做了一个蹩脚的躬身:“客人,明日傍晚,我一定前来赴约。” 谢长明一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半晌才点了下头。 第二日黄昏。 照世明如约而至。 那个叫作谢长明的人坐在湖泊旁的斜坡上,被长得过于繁茂的野草遮着,只隐约露出挺拔的身形,是不加掩饰的年轻模样。他半垂着眼,似乎在看着日落时波光粼粼的湖面,周身的气息平静,若非不远处的地上摆着那个被划破一半,里头装着他灵魂的容器,连照世明都不会相信他能做到祭典当日的事。 谢长明抬起眼,语气居高临下:“你和盛流玉做了一桩生意,他用自己的左眼和你换了什么?” 照世明止住脚步,停在容器前,才隐约松了一口气,客气道:“客人,这是我与上一位客人的生意,怎么能告诉旁人?照某是生意人,有做生意的规矩。” 谢长明似乎和昨天半夜时不同,不再威胁,只是慢条斯理地道:“阁主是个生意人,我就同阁主做一桩生意。你把盛流玉的眼睛还回来,告诉我他找你要了什么。” 照世明的面貌隐藏在黑袍之下,他偏过头,看到谢长明的刀搁在一边,甚至没有拿,很是轻慢,就像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需要防备,觉得握刀的时间总会有。 而这么傲慢,不谨慎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照世明笑了笑:“客人说笑了,长明鸟可是世间少有的神鸟,他的眼睛是无价之宝,有什么值得上?” 谢长明道:“换你想要的。你不是想要盛流玉的那条链子吗?那是我做的。”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连照世明都没想到,那个作废了的条件谢长明都知道,简直就像这个人当时也在那,注视着自己和盛流玉的那场交易。 但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谢长明真的在那,他会割开照世明的喉咙。 在这短暂的几天里,谢长明想了很多。 小长明鸟浑身上下,所穿所用,发带、簪子、衣服、玉坠,其余诸多繁杂之物,连那只猫,无一不是谢长明精心置办的。但唯有那条系在脚踝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链子,才是最重要,足以保护小鸟的宝物。 盛流玉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否则他不会要。他以为链子和饲主亲手雕琢的簪子、打磨的玉坠没什么不同,只是一件很合衬的礼物,是属于谢长明的隐秘标记。 而当盛流玉和照世明做交易的时候,谢长明对此毫无知觉,没有替他承受本应自己承担的伤害。 挖掉左眼前,小长明鸟摘下了那条链子。 他知道了。 谢长明想了很久,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长明鸟的一切都弥足珍贵,对于谢长明而言,一根羽毛都是无价之宝,而对于照世明这个商人而言,最有价值的大约是能抵命的东西。 按照这个思路,那么接下来的事也不难猜。照世明想要那条链子,研究是怎么做成的,而即使用谢长明的血与骨绘制的禁咒,只会保护盛流玉,照世明拿到手后也不可能伤害到谢长明,盛流玉还是没有同意这桩交易。 盛流玉宁愿用自己的眼睛换。 照世明愣了一会:“既然客人有这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桩生意也不是不能谈。” 其实在谢长明找上门的时候,照世明就有点后悔要了盛流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