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吏无妻无子,但有家族,腊月二十七,他侄儿来接老吏回家,老吏就带着侄儿来徐家拜见。 老吏姓刁,大家都叫他老刁儿,他的性子也确实刁钻老辣,惯常是闷不响儿的,主意都在心里,不过在衙里任了一辈子,大小事都经见过,当然也练出了看人的本事,前几任知州在任时候,他就该退下由侄儿接他的班任,不过因着那几任做事糊涂,他不想侄儿跟了个糊涂上司,就压着没将差事移交给侄儿。 徐知州行事如何,徐家内眷行事如何,他都看在眼里,自然还有一事也看在眼里,那便是,知州大人身边缺得用的人手。自徐大船离开后,只平湖一个,到底周全不过来,才有差衙吏去往各处送礼的事。 于是,借着时机,将侄儿带来给徐家人看。 老刁儿的侄儿能被他看着护的紧,那便是因着,在他心里,他侄儿也是个很得用的人,手脚勤快,极有眼色,心眼儿密,嘴巴也紧,与他叔叔一般的少言寡语,成算也都藏在心里,人看着还不出挑,放人堆儿里,打眼望去都找不出有这么一个人。 知州大人缺不了似平湖这般识文写字帮着处理政务的人,缺不了徐大船这般圆滑伶俐到处跑腿处理庶务的人,自然也缺不了像他家侄儿这般不显山露水却能游走于各种场合而不惹眼的人。知州手下明处的人,都被人占了,暗处的人,他家也得占一个,趁着别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老吏的面子还是得给,玲珑问了刁家侄儿几句话,就许他留家里,不过要过年了,允他回家过年,正月初三再来家里听差。 如此,老吏称心如愿,心满意足的叫侄儿挑着徐家给他的肉菜粮油衣裳,腿儿一搭一搭的出了衙门?刚出衙门,他就将满身的得意都收敛起来,还如往常一样,半佝着身,眼皮耷拉下来,不紧不慢的走着,入了街后,咧着一口黑黄牙,和擦肩而过的妇人撩骚两句,被人骂了也不恼,只嘿嘿笑两声,又在各家摊子上顺一把菜,抢几颗葱,嘻笑怒骂全似听不见,一路过去,他家侄儿装肉的担子里,给他塞满了各样得用的不得用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贪婪模样,像极了一匹没脸没皮的老狗。 老刁吏,老刁吏,越老越刁,如他这样,虽也刁,却没出息,尽看着那一把小菜两颗葱,惹人嫌厌,却没人憎恨。 老吏嘿嘿一笑,斜眼看了一下他那宝贝侄儿,道一声:“小子,可学会了?” 他那侄儿也嘿嘿一笑,却不回一句话。 嘿,小崽子! …… 88.垦田之初 治理伊时 年一过, 天气刷拉拉就暖和起来,好似才几天的功夫,人们就脱去了臃肿的破袄旧褥子软草围子, 换上了单衫, 难得出了日头,许多人家便将潮湿了一整个冬天的被褥搭外面晾晒。 打赤脚的伢崽儿满街跑,瘦黑的脚丫儿啪啪啪的跑上石阶, 从山石缝里揪嫩甜的草根吃,或是呼朋引伴一大群,啪啪啪跑下石阶, 到山下水田里去捞泥鳅掐菜花芽子, 挖苦蛐儿菜的根, 田里的苦蛐菜根长的又粗又壮, 晒干了能做冬粮。 竹林里的笋子也露了头,这东西不管被文人吹捧成怎样,但贫家人不见得爱吃它, 没油水的时候, 笋子涩的难以下咽,还费盐巴。不过到底是口吃食, 煮过捞出来晾干, 放冬天也能糊口。要是遇着商队过来收山货,多少能换几个嚼用。 商队来是来了, 也收购山货, 不过价钱压的极低,一斤干货只给一文钱,菌子笋子本就难处理,还费柴火, 晒出的干货又不压称,常是一家子几口人忙个三五天,才能出十几斤干货,卖的时候,折一点扣一点,到手的钱还不够买一斤大肉。 这么着,着实伤民,但旧行市已成型,若想整顿,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商队若是拒收山货,山民就连这些微薄的收入都没了,若是如此,便是好心办了坏事。 倒也不急,徐知安给黄家主去了一封信,至于黄家商船愿不愿意入蜀,且看着,只将南浦现存的商机例了出来,既便黄家主看不中,他也会将此机遇送于别的商家,说不得,真会有人前来。 天暖好做活,于是徐知安又去了山里,要趁农时前,将山路修通。 刁新先留在家里听使唤。 南浦山中春来早,一场细雨,竹色就由苍翠转为碧绿,恰是游赏最好时节。 徐郎君在等友人,但这春光着实不等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