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要替吾诛杀极情道修者,今日尔等谁能告诉吾,究竟何为极情,何谓情之一道? 他视线如同电光一般,逐一扫视玉阶下众帝君与仙人。视线落在谁身上,谁便一步瑟缩,讷讷口不能言,退后一步惶恐地避开他的视线。 直至最后,三十三天竟无人敢与他对视。 亦无人敢答。 帝尊崖涘目光缓缓收回,落在窥尘镜中,见镜中那人仍在肆意猖狂地鼓动袍袖下金火,长风浩荡,卷起那人三千青丝,露出一张绝色无双的脸。 是天上地下,耗费了无数笔墨亦无法尽数描摹其绝色的一个人。身后不必华彩羽翼,身前不必浩荡族众。 那一人立在何处,何处便有了光,熠熠生辉。 世人皆传颂数十万年前于此方世界鸿钧老祖座下破壳而出的一只凤凰儿,身具五德,灼灼其华。 只可惜,这世间无人知晓,这只凤凰儿呵,也曾喑哑无声地匍匐于他怀中膝上,那样仓惶地抬起一双眼眸,哀切地问他,崖涘,倘若有朝一日这方世界困住了你与我,我们该何去何从,是否也会如老祖那般,以身化道,化作此方天地间山川河流,再也无法走脱? 非死,非生,就那样苦苦地熬着。 崖涘,倘若当真那一天降临,你我又该如何? 那一刻凤凰儿哀切的眉眼,深深地烙印在他识海记忆中,鲜明如昨。深刻到,历经数十万年浩荡光阴亦从不曾消逝。 帝尊崖涘拂袖,袖风带动那枚矗立于众人面前虚空中浮动着的窥尘镜,镜面倾覆,自上界坠下去。直至无人知晓之处。 从此后,亦无人可再与他站在阶下,共同手执日月轮转,掌心中捧着一只雏鸟,告诉它说,尔名唤金乌,从此后你掌日轮。又一指那枚混沌中飞速旋转正在破碎的巨大星辰,命它道,尔从此后身化月轮,与金乌鸟所驻的那株扶桑树一般,照耀于下界星河。 尔为日。 尔为月。 尔等为群星。 尔等名曰人。居于三十三天下,在天柱以下的地面,身高不足丈,有幼童老者,性分阴阳男女,可自行繁育生息,可在席天幕地中掘地耕种。吾送尔等种子,凤凰赐尔等明火,只需勤恳度日,终可具百年寿命。 吾赐尔等轮回,赐尔等以人身修道。 六道者,皆以心化形。 尔等心为何物,便生为何等模样。 勿失勿忘,要记得,此方天地间一切冥冥皆有天道在窥视尔等。 天道者,无形体,无爱恨。天道以尔等众生之形为体,以尔等心中爱恨为爱恨。天道以下,六道轮转,四时分序。从今后,天清地浊,万物繁生。 那些一字一句以上古符文镌刻于此方世界中的记忆,终于在数十万年的光阴中渐渐消磨成了无人再记得的上古传说。 数十万漫长的光阴中,他与他并肩飞行于山河之上,坐在星辰诞生的宇宙洪荒,以手触天,搅动漫天无垠星砂。白衣相连,彼此偶尔视线相逢,便于一切寂静中,笑了。 崖涘,这颗星辰极美,吾愿将之挂在天空西南角,可好?他问他。 好。他答他。 于是那七颗星,一颗连一颗,错落有致地排布于此方世界的极南处。渐渐偏离了凤凰儿开口所言的西南,排布成了一只鸟雀的形状。 崖涘,吾爱极了这只雀儿,若他日这些星子有灵,聚成了魂魄,不知是否也会是一只雀儿的模样? 他笑得那样璀璨,令他不忍开口拒。广袖下海水一般泛滥的灵气随意抛支一缕,覆上那七颗星,温柔地将它们包裹于其内。飞速流转的星河中停滞了一瞬,随即又再次微妙地偏移了分毫,熠熠若有灵光在生长。 如此,吾亦助它一臂之力。他笑得越发欢欣,吞吐口中金色流焰,将它们都染上了赤色。 吾爱这赤色。如同那只金乌鸟一般,有你我所不曾具备的热烈。有你我肌肤再也生不起的,活着的温度。他语声渐低,微露惘然。 崖涘于虚空中握住他的指尖,足尖下亦是空茫虚空。他无法安慰他。只能久久地陪伴他,立在这个一无所有的荒凉的星球上,垂眸不语。 在星辰的故乡,便连风亦是静止的。他们超越了风的速度,静默了一切流年。在那浩瀚无垠的虚空中,他陪着他,一点一点描摹此方世界应该有的模样。如同陪着一个爱嬉闹的孩子般,他陪伴长着一张十三四岁少年郎模样的脸的小凤凰儿,走遍了此方世界的每一处,在他所眷恋的地方,描绘河山画卷。 令此方世界有了光。令这天地间多了繁花朵朵。令自从老祖化道后重又即将陷入混沌的世界,再次睁开了眼,醒悟了神智。 他从未告诉过他,他便是此方世界的心。 此方小世界,因了这头不知为何闯进来的小凤凰儿,生出了一颗特别喜爱他的心。特别喜爱,一眼看过去,便是浩荡数十万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