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热闹的瓦子。陆芍头一回逛汴州的瓦子,一时间瞧甚么都觉得稀奇,一会儿买个糖串,一会儿买个面人,蹦蹦跳跳的,连着裙摆也上下翩飞。 但凡是摊贩吆喝的玩意,她都要驻足瞧上一瞧。 流夏和云竹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将人跟丢。 陆芍嘴里含着颗糖葫芦,轻轻一咬,山楂果的酸味在舌尖溢开,她皱了皱眉,很快又含了一颗裹着糖衣的糖葫芦,去中和舌尖的酸味儿。 双颊鼓鼓,远远望去,像个粉雕玉琢的娇俏团子。 一路踱步至棋馆,棋馆的陈列架上摆着众多棋枰,她一眼相中了那副镂刻垂柳的楸枰。 唤店家取下,相看一二。 濯濯如春月柳,陆芍的指尖摩挲着楸枰上的垂柳,觉得厂督大抵会喜欢它的。 买了棋枰,正是要往外走,棋馆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抬头一瞧,迎面走来几个踉踉跄跄的醉汉。 其中一个由人扶着,一条腿虚搭在地上,像是断了经脉使不上劲儿的。 往他身后一瞧,果然另有侍从抱着拐杖,推着轮椅。 “绍言,不是说你那二姐姐教我来棋馆相看一番,她人呢?” 被唤作“绍言”的男子拨开人群,顶着醉醺的眼左右看了一眼,发觉视线模糊不清,便凑到云竹跟前,几乎面对面地打量着。 云竹正要惊呼,那男子便推开她,喃喃道:“不是她。” 他复又凑到陆芍面前,云竹下意识上前护主,却听身后的姑娘淡然地喊了一声:“三哥哥。” 云竹茫茫然地望向陆芍,这竟是魏国公府唯一的嫡子陆鸣,分明同是魏国公府所出,容貌气性竟能差这般多。 陆鸣生性风流,是汴州销金窟的常客。魏国公平日虽有管教,碍于他是家中唯一可以继承公爵的子嗣,实在不好往死里教训。 一来二去,陆鸣摸清魏国公的底线,知道他拿自己没法,平日的行径愈发乖张奢靡。 陆芍在国公府时就不常与他来往,二人也只是在饭桌上说过几回嘘寒问暖的场面话。 今日凑巧碰到,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兄长,该尽的礼数仍是要有,她微微屈膝,问了声安好。 陆鸣醉了酒,面色坨红,眯着眼睛,一时认不清眼前的人。 倒是被他挤在身后的男子,戳了戳他的肩:“她,唤你一声三哥哥?绍言,你府里...何时有这般娇俏的妹妹?” 边说边打了个酒嗝,熏得陆芍蹙起了秀眉。 “我妹妹?”陆鸣醉得晕头转向,险些记不起陆芍的容貌。他记得府里确实有个打余州来的妹妹,只是他那妹妹骨瘦嶙峋,唯唯诺诺,哪像眼前的姑娘玲珑可爱。 忽地,他合掌一拍,记起来了,他那妹妹正是被自己的母亲送去了司礼监掌印的榻上。 “四妹妹呀,你怎么在这儿?”他转身拍了拍身后的男子:“这是指挥使司家的嫡次子李耽。” 指挥使司家的嫡次子李耽,同陆婳说亲的那人。 陆芍强忍着陆鸣的酒气,伸手紧了紧手里的棋枰:“三哥哥,我来买棋枰。” 李耽翘着脚挤了上来,他盯着陆芍那双乌黑的眸子,玩意顿起,一把抽走陆芍怀里的棋枰:“你二姐姐没来无妨,这不还有四妹妹嘛!既来了棋馆,一起手谈如何?” 陆芍牢牢攥着棋枰的一角,护宝似的不肯松开:“这是买与厂督的,你们若要手谈,棋馆的棋枰多的是,何必拿我这幅。” 陆鸣压着声音同李耽说道:“我这妹妹入了提督府,背后是靳濯元那阉...” 纵使醉酒,他也不敢说“阉狗”二字,话锋一转,他便拉着李耽的衣袖道:“罢了罢了。你便还与她吧。” 比起陆鸣,李耽在外的名头更是不遑多让,他那右腿,正是因为在合春院纵情过度,不慎摔落致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