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老大夫口中的那一对故意遮掩容貌的少年少女。 夜风拂过满案信笺,纸页声动。 作为大燕最尊贵的公主,她究竟为何要逃? —— 金乌西沉,被昨日春雨冲刷过的竹林石径湿润又满是泥土与草木的清香,商绒一路行来,一双绣鞋沾了不少泥痕。 梦石抱着一大堆的东西也没功夫多看脚下的路,就那么胡乱踩一通,踩到泥洼里他也毫不在意,只想着快些去将折竹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吃的玩儿的都赶紧放下。 “梦石叔叔,我拿一些吧。” 商绒看他满身是泥点,便说道。 在村口才下马车时,她便想帮忙,但梦石拦着不让。 “已经快到了,簌簌你自己小心路滑,我先快些去放东西。”梦石根本没办法回头,只这么对她说了一句,大约是他腿上的伤已经结了血痂,摩擦着衣料也不疼了,故而他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 “都和你说了,不要买这么多。” 商绒看梦石在进院前险些一个趔趄,她不由回过头来,对身边黑衣少年小声说道。 竹林里的雾气浓烈,少年亦是双手不空,提着四四方方,大小不一的盒子,听见她的话,他侧过脸来看她:“我问你喜不喜欢,你都与我说喜欢,我才买的。” 商绒躲开他的目光,有些羞窘,“我是怕你不高兴。” 没有人喜欢听关心的人一直对自己说“不喜欢”,“不好”,“不要”,这种总是在拒绝的话。 这是薛淡霜曾与商绒说过的话。 在遇见折竹之前,她比刺猬更像刺猬,可是薛淡霜跟她说,她总是这样会伤害到真正关心她的人。 她有点出神,不知少年听清她这句话时,他那双犹如点漆的眸子似乎亮了一点,潮湿的雾气里,他的嗓音沉静:“买给你的东西,为何要怕我不高兴?难道,这些你都不喜欢?” “喜欢。” 她说。 他连买给她的衣裙都一件比一件漂亮。 少年再也没说话,却一直走在她的身旁,将她护在山径里侧,他的视线低垂下去,落在湿润的石阶上。 于娘子蒙受一场大难,如今身形已清减许多,不同于梦石在牢中被胡林松与谭介之二人照顾周到,她与她的夫君在牢中是的的确确受了几番严刑拷打的,她如今脸侧还有一道没痊愈的鞭痕。 瞧见梦石进院,她便忙上前帮着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放下,没一会儿又见商绒与折竹进来,便又福了福身,垂首道:“公子,此番若非是您,奴家与夫君必定是要冤死在牢里的……” 看她眼眶里浸出泪来,商绒便将自己袖间的帕子递给她,她低声道了谢,又将他们两人迎去饭桌前,道:“奴家也没什么好报答的,除了此桌酒菜,此院以后也赠与三位,万望你们不要嫌弃。” “这桌酒菜好,我看院子就不必了,”梦石从房中换了身衣裳出来,“于娘子,这好歹是你们的营生。” 于娘子摇摇头:“这营生奴家是再不想做了,这院子若三位不要,奴家与夫君也是要将它荒废了的,往后奴家便继续采药,夫君做他的木工,再不碰这些了。” 牢中几日,他们夫妻两个已然被吓破了胆,再不愿做这些了。 落日余晖散尽,天色暗暗沉沉,于娘子在厨房内烧好了几桶热水便离开了,她夫君在牢中伤了腿,如今正卧病在床,她急于回去照料。 梦石先在桌前草草地吃了几口,实在忍不下身上的痒意,便撂下筷子去房中沐浴了。 商绒吃着一块犹如琥珀般油亮剔透的红烧肉,院中寂寂,她注意到身侧的少年捏着筷子半晌没动,只垂着眼,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她想了想,夹了一块肉给他。 少年失神般地也不知在看哪一处,却因碗中忽然多出的一块红烧肉而眨动一下眼睫,夜风拂面,他轻抬起眼帘。 “折竹,很好吃的。” 商绒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怪,她端着小碗,对他说。 “哦。” 他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夹起肉来咬一口。 商绒兀自低头盛鱼汤来喝,没察觉少年偶尔偷偷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只是觉得他心事重重的,连饭也顾不上吃。 “你在想什么?” 商绒还是忍不住问他。 折竹蓦地对上她那样一双波光清莹的眼睛,他捏着汤匙的动作一顿,清隽的眉眼间竟显出几分不自在来。 “你……” 他才开口,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轻易开口问她,他抿起唇片刻,别过脸:“没什么。” 给他夹菜,为他盛汤,她这样, 究竟算不算是喜欢? 他不确定地想。 不多时,梦石终于沐浴完毕,从房中出来,木雕莲花灯的光影照见他的身形,商绒看他走近,便发现他颈间竟起了好多大小不一的红疹。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