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商绒听见他的声音才堪堪回神,她不知为何,匆匆侧过眼躲开他的目光,待他站起身,她又跟着他回到火堆旁。 “你在这里等我。” “他醒来若敢对你不利,”折竹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匕来递给她,随即瞥了一眼那发髻散乱,一脸脏污的男人,慢悠悠地说,“你就把他捅成筛子。” 匕首抵在商绒的手背,冷冰冰的,她抬头望他。 少年鬓发湿润,低睨她,道:“不敢?” 商绒抿起唇,接来匕首不说话。 “这火堆……”她还是很在意那明显是有人捡来干柴点燃的,一边还备着些枯枝柴火。 “放心。” 折竹并未多加解释,他侧过脸,火光跳跃在他幽暗的眼底:“这里很安全。” 燃烧的火堆里火星子噼啪迸溅,寒冷的夜风吹拂商绒的裙摆,她站在原地,看着那少年如浓墨的衣袂逐渐与夜色相融。 然而黑暗里,倏忽一瞬,一样东西抛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火光与月色照见她掌中那个小小的,漂亮的玉葫芦,上面还坠着金珠流苏。 “若是害怕,不妨喝两口。” 茫茫寒雾里,少年的嗓音犹如沾了雨水般清爽。 细雪落在指间,商绒垂眼看着那个小玉葫芦,山林里此时寂静下来,只有风声急促又喧嚣。 她回头看见那绑在树上,低着头仍不清醒的男人,这里到底不止是她一个人。 她在火堆旁的石头上坐下来,可是低头一看,这石头光滑且有些湿润,并不像是原本就在这儿的。 她一下回头去望底下的小溪。 这石头,倒像是被人从溪畔特地搬来这儿的。 商绒无声地张望四周,握着匕首的手指渐渐越收越紧。 —— 十里坡,山神庙。 “大人,那小子不会不来了吧?” 只点一盏孤灯的简陋庙宇内,一名身穿寻常人衣袍的捕快压低声音道。 “他劫了人不往这里来,又要往哪儿去?”捕头何义生一手始终按着腰间的佩刀,“依照知州大人的意思,只有今夜杀了这小子,再将他的尸首送去晋远都转运使面前,这件事才算有个交代。” “不过,他既有本事灭了杏云山上一百来号的山匪,那么我们今夜便更要小心些。”何义生的眉头拧起来,也不知为何,心下总有些不安。 “大人放心,我们不论如何也有这么多人,再者,这庙内已设下机巧,他只要踏进这道门槛,就别想活着出去。” 那捕快信誓旦旦。 风雪拍门,那扣不严实的木门吱呀个不停,何义生的神情一瞬变得警惕起来,他抬首示意身前身后的人都噤声,手缓缓握住了刀柄。 隔着单薄的门板,众人只听得重物落地的一声闷响,随即便是一少年艰难喘息的声音:“来人。” 听着竟有些虚弱。 门内众人面面相觑,何义生更是满脸凝重。 只听得门外有剑刃轻擦什么金属物的清晰声响,那少年咳个不停,几乎是咬牙般:“再不出来救我,我便杀了他。” 在窗边的捕快一见何义生的手势,当即点头,手指戳破一点窗纱,顺着那小洞窥视外头。 只见那黑衣少年已倒在了雪地里,檐下的灯火照见他苍白的面容,而他沾满血的手握着一柄软剑,那剑锋正紧贴在另一个倒在地上,乱发遮面,似乎不省人事的男子的脖颈。 捕快一下回过头,朝何义生点头。 “大人……”在何义生身边的那人低声唤。 而何义生思索片刻,抬起头来对他道,“你开门出去,切记,一定要先将梦石带进来。” “是。” 那人应声,随即招来两人,与他一同朝大门走去。 腐朽的木门缓缓打开,里头暗黄的光顺着逐渐扩大的门缝而涌入来,那捕快领着人迈出门槛,便见石阶下,黑衣少年已仰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犹如死了一般。 白雪染血,触目惊心。 捕快迟疑了一下,与身后两人迈步下阶,他们踩踏积雪的声音重,但那躺在地上的少年闭着眼睛,一丝反应也无。 捕快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朝身边的两人招手,示意他们赶紧去扶地上穿着灰扑扑道袍的那个男人。 然而, 乱发遮脸的男人睁眼,手中一柄短匕迅速一划,转瞬割破了两人的喉咙。 捕快正要回头,可雪地里的少年手指屈起在雪中握住软剑,寒光闪烁一瞬,即便他尚未睁眼,也精准地刺穿了这捕快的腰腹。 点滴的血液顺着薄刃流淌至少年手上,他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盯住此人被彻底定格的惊恐模样。 “大人!有诈!”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