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红的炭火,被煮沸的药汤在瓦罐里喧嚣着,白烟缭绕而出,苦涩的药味弥漫。 ——“吱呀”。 推门声响,商绒下意识地回头,屋外风雪涌入,带起那少年烟青色的衣摆微荡,木门倏忽被他扣上,他转过身来瞥她一眼,随即自顾自在罗汉榻上落座。 将罐中的药汤倾倒入碗,氤氲的热雾从碗沿上浮,他凌厉清隽的眉眼微抬,“过来喝药。” 商绒走神了一刹,回神看见他手边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她抿起唇,没挪动一步。 “你或许不知我杀人的手段,” 折竹慢吞吞饮一口热茶,“你若是不想死得奇形怪状痛苦非常,就该听我的话。” 商绒一下抬头,她盯着少年冷白的侧脸片刻,一声不吭地走过去,迈的步子轻,在他对面坐下时也没忘记整理自己发皱的裙摆,而后才乖乖地捏起汤匙,药汤太烫,她被烫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偷偷地看他。 少年睨着她,神情清淡。 商绒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去。 窗外多风雪,雪粒拍打窗棂的声音细微难闻,唯有风声呼号不绝,折竹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她鼓着脸颊吹药汤,又皱着鼻子,小口小口地喝药。 此时室内暖意融融,她的面颊也添了些血色,细腻的肌肤白里透红,眸子乌黑又漂亮,嘴唇也红红的。 看着有生气多了,折竹漫不经心地想。 他从衣襟里取出来数样东西往案几上一搁,碰撞的清晰声响引得商绒抬眸。 那都是她的钗环首饰,但她略略扫了一眼,便知其中少了一支金蝴蝶珍珠簪。 “你那支金蝴蝶,” 商绒看见他漂亮白皙的手指微屈,轻扣桌案,“换了这个院子。”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他那双眼睛轻轻弯起笑弧,又和她说,“这回杀的人有些麻烦,我需要一个藏身之所暂避风头。” “放心,过两日我便能将你的金蝴蝶赎回来。”折竹又饮一口茶。 夜幕降临时,山野之间漆黑一色,唯有檐下一盏灯笼摇摇晃晃,照亮这风雪俱停的一夜。 商绒躺在床上,悄悄探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亮光看向睡在竹编罗汉榻上的少年。 他的呼吸声极轻,即便她刻意静静地去细听,也很难听清他的鼻息,她也不知自己又等了多久,等得她也逐渐困倦,又一个激灵大睁起眼睛晃了晃脑袋。 他应该睡着了吧? 商绒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晦暗光线里,她盯着床榻边的绣鞋,底子太薄,她逃跑的这一路已经磨破了。 没有下雪的夜,房门被轻轻地打开,又轻轻地关上。 可这依然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商绒披着一件烟青外袍轻呵一口热气,提着在檐外取下的灯笼漫无目的地跑向山野漆黑的尽头。 暖色的光照着冰冷的积雪,折射出粒粒分明的晶莹色泽,这山林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大,要深。 高大粗壮的树木一棵又一棵,积了雪的枝干犹如弯曲扭动的蛇影交织,笼罩起大片大片的天空,只余几寸天光疏漏。 商绒被藏在雪下的枯枝绊倒,灯笼摔在地上,在她的眼前开始一点点地燃烧,火光在她的眼瞳里慢慢盛大,又慢慢湮灭。 直到最后一点火星子被融化的雪水浸灭,四周漆黑一片,商绒坐起身,摸索着靠在一棵树上,蜷缩起身体。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