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感觉不到他的抗拒,手掌缓缓地用力,指尖像是穿透他渐渐虚化的皮肉,叩住他的骨骼和灵魄。 她像拨挑琴弦,轻柔挑动他脊梁,就像那天帮他长出第六条长尾,在他渐渐放松的时候 ——猛地掰断他一小节脊骨。 “离开燕州时,我其实难过极了。” 她轻轻的声音:“我所坚守的,被弃之敝履;我所想保护的,是它肆意摆弄的玩物;我们所有人,努力了那么久那么久,试图去抓住自己的命运,可仍然不过是它的棋子,被锻造成合适的模样,在合适的时候,在我以为可以解脱的时候,却是自投罗网跳进火炉里,只为添一把火,去为它铸出更多精美好用的棋子。” 她想起自己,想起天一,想起曾经遇见的那个摇曳生姿的大美人前辈,在喧闹繁华的酒吧,倚着吧台醉笑揉她的头。 【最后的时光,当然要好好享受啊。】 女人笑得风情万种,笑得美丽极了,她像是醉了,慢慢趴在吧台,脸枕着手臂,笑着笑着,又好像突然流出泪来:【凭什么……我的一生,像一场笑话!】 ——她们很多人的一生,都是一场笑话。 林然想,但她不能让更多人,和她一起当笑话。 “那个时候,有一个人也抱着我,对我说: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胜者是谁,鹿死谁手。” 林然把那节骨头攥在手心,侧过脸,盯着他不知何时睁开的恢复清明的眼睛。 “他说,打起精神来。” 她轻声说:“我们的路,还远远没到最后。” 他盯着她,双瞳猩红如海,凸起的喉骨缓缓滚动 他抬起苍白的手,轻轻摸上她的脸。 这一次,林然没有避开 ——一只白皙秀美的手掌从后面虚虚握住她手腕,寒冽剑光猝然在身后裂空而来。 她突然对他笑了一下。 “成纣,你欠我一条命。” 她说:“若是有一日,我去找你,无论要你做什么,你都要答应我。” 他说不出话。 四目相对,清冽的眼眸与猩红的妖瞳,视线像两道流星相撞。 她猛地把那块骨头含进唇里,唇色湿润得惊人。 她向他投去最后深深的一瞥,就被拉进一个焚着莲香的怀里。 掌心一空,她被从他怀中生生拽走 妖主下意识向她伸出手,苍白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像抓住一个破碎瑰丽的梦—— 下一瞬,黑袍白发的男人倏然崩裂成亿万卷着魔气的流光! “!” 那流光翻涌,像万垠星海跃空出乌光的蛟龙,咆哮着冲锋,被龙渊剑风狠狠斩断。 可还是晚了一步。 ——流光长龙般已经咆哮着冲进她身体。 红到发黑的血从她嘴里喷出来,染污了佛陀圣洁的袈裟,她紧紧攥着匕首,像折翼的鸟儿倏然坠落。 一股柔和的力气却从肋间将她托起。 雷光湮灭,厚沉乌云渐渐散开,阳光洒向海面,天空飘起雪来。 林然嗅到浅淡的莲香。 她抬起头,望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眸光清澈柔和,眼底却是一片清淡的无悲无喜。 他有些探究望着她,渐渐蹙起眉,眉宇间显出一种罕见的惊讶。 菩提树下,妖莲佛子。 也不知道她在他那双能看清因果命理的眼中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个长着人形的怪物吧。 雪花落在她脸颊,她眨了眨眼。 林然对他笑了一下。 “我身负洛河神书,生而圣人之体。” 她手指虚搭在他袖口,留下一道洇红的痕迹,像胭脂画出了唇角。 “尊者,我这样贵重……” 她吞下喉咙涌上的血,用尽最后的力气,笑着说:“您可要护好我,千万别叫我死了呀。” 她手里赤色的匕首无力跌落,话音落下,她虚弱地闭上眼睛。 “林然!” 最后一刻,她似乎听见了晏凌的声音。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