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清亮望着他:“我与您一起受罚,让师娘在无情峰住着,正好也带着小辛回去,我们…” “无涯。” 奚柏远突然打断他:“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我们修的剑,为什么叫无情剑吗?” 江无涯怔了下,才答:“是弟子入山那日,您站在无情峰前与弟子讲过:大道无情,无爱无恨无激无惧,是以无拘无束、无畏无惧,握剑时当太上忘情,人剑于一,方得以至臻至强。” 奚柏远听得笑起来,望着他,唇角噙着的笑意讽刺而阴郁。 江无涯看着他的笑脸,却恍惚在他眼角看见晶莹的泪光。 “不是,无涯,不是的。” 奚柏远笑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涯,我才终于明白,无情剑,就是真的无情;太上忘情,就是彻底忘情。” 江无涯浑身一震。 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但是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去相信。 “您说什么?” 江无涯:“如果是我想的意思,那您太武断了,怎么会突然——” “我曾经不懂,无涯,我曾经也不懂啊,我只当无情剑是一种剑法的名称,只当大道无情是一句熟言空话,可是我错了。” 奚柏远轻轻地笑,笑得古怪:“这是真的,真的。” 江无涯哑然。 江无涯摇了摇头,语气清沉而断然:“师尊,我不觉得。” 奚柏远看着他,像看着一个不愿意相信悲惨真相的孩子,怜悯又悲哀。 他说:“无涯,师尊给你讲一讲师尊的故事。” “我曾经也有师尊,也有知己好友,也曾经满腔热血、朝气蓬勃。” “直到我的师尊陨落,年少时的知己好友死得死、散得散,故人生死离散,我从无忧无虑的剑阁弟子,成了新的无情剑主,被剥夺了自由和快活,成了一柄尊崇而威重的镇宗之剑。 “然后我收了你有了弟子,我遇到了我的妻子、她怀上我们的孩子,我灰白乏味的生活终于又有了色彩。” “我的妻子喜欢她的家乡,所以我终于有理由摆脱剑阁,兴冲冲离开剑阁清清静静住在这里,在爱与幸福中沉浸,逃离开责任和负担,也由此放弃了剑阁、放弃了我原本的路,走上另一条看着那么灿烂美好的路。” “可我的妻子是个凡人,而我又本是这么个偏执肆意的人,所以我对她的爱会让我不愿意放手,我拼命抓住她、我不择手段想让她留在身边。” “我的儿子天生剑骨,所以我控制不住地迁怒他、甚至恨他,让他与我父子陌路。” “我的弟子眼看着我的偏狂、却拦不了,只能沉默着离开,与我师徒渐行渐远。” “我的师门也看不惯我,但他们拦不下我,只好一次一次为我扫尾,睁一眼闭一眼让我在外面逍遥,只求我还能记得一点该承担的责任,就这么积年累月的,生出不满又生出隐忍,生出隔阂,更生出疏离与陌生。”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我几乎渐渐成了个孤家寡人。” “我知道,我其实都知道,我眼睁睁看着事情走到今天,我曾经慌乱、曾经难过,可是我也告诉自己,这没关系,我毕竟还有我的妻子。” “我是真的爱她,爱着她带给我的幸福。” 奚柏远喃喃:“我想留下她,我就愿意为她抛却一切、就愿意付出这些代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我认了。”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