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鲜少有人家睡火炕,尤其在暑天还烧着炕火。 这一切,应当都是因为卫廉不能受寒的双腿。 卫娘子拿出一件衣服叠成方形放在床边,又去拉卫廉的手。 方才她注意看过了,林大夫并没有随身的药箱,只能先拿衣服当脉枕凑凑数。 坐在矮炕边沿,天歌伸手探脉,不多时又站起身来,准备揭开被子去看卫廉的双腿。 直到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任由卫娘子摆动的卫廉却出手按在了被子上。 天歌微微蹙眉: “你的病在腿上,只靠把脉是探不出根由的。” 卫娘子见状,连忙温声去劝自家夫君,然而刚说了两句,就被卫廉打断: “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大夫说。” 卫娘子一愣。 她知道自家夫君的脾性,平素都是极好说话的,可是在摔伤了腿之后,整个人都跟变了一样,尤其是提到腿伤,性情便无比暴躁。 方才她见林大夫三言两语说动夫君看诊,本还有有些开心,可是如今这样子,又让她止不住担心起来。 万一惹恼了林大夫…… “卫郞,林大夫年纪虽小,可是……” “出去!”卫廉的声音拔高几分。 “卫娘子不必担心。”天歌拿开悬在被子上方的手。 犹豫几许之后,卫娘子带着几分乞怜看向天歌: “若是卫郞有什么冲撞,还望林大夫您多海涵。” 见天歌点了点头,她这才离去,临了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张看。 听到屋门阖上的声音,天歌看向眼前的男子: “卫先生想说什么?” 卫廉抬起头来,消瘦的面容显得凹陷的双眼愈发深邃幽深: “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句话,天歌忽而一笑: “卫先生想问我的,是我为什么知道那句话吧?”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这虽是杜少陵毕生的夙愿,却也是卫先生的追求。” “若在先生还未受伤的时候,以您州试魁首的名头,在国试上大放异彩由此佐君以明并不难,可是这双腿一日不好,先生便一日于国试无望,只能隐埋于这陋巷破屋之中,忍受无知妇人讥讽,更罔论竟毕生之志。” “先生问我是谁,其实并不是问我的身份。只是想知道,在下来此有何目的,为什么要在先生病躯缠榻之中,戳破先生的痛处。” “其实我来此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想看看当年意气风发的苏州州试榜首卫廉,是否还有一腔热血,是否还记得自己在放榜时道与世人的抱负,是否还是当初那个卫廉。” 听到这句话,靠坐着的卫廉忽然笑出声,只是那笑声中,似有道不尽的无奈与悲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你所见,卫廉已经是个废人了。他连走下这张炕,走出这道门,走出这间屋都做不到,又如何走进上都,走入朝堂?他连自己都顾不好,又如何去顾及整个天下?” “苏州府的卫廉,早已经死了。公子面前的,只是一个在临安陋巷等死的废人。” 听完这闷声之言,天歌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也没有帮你治腿的必要了——人心若死,药石无灵。就是能再走动,也是行尸走肉。叨扰了,告辞。” 看着少年人离去的身影,炕上的卫廉面色挣扎,放在被子上的手攥紧又松开,眉间也浸出一层细汗。 终于,在少年人探手向门框的时候,声音从卫廉口中破嗓而出: “等等!”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