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看上去年纪大约不到二十岁,神态却远不如叶芜那般镇定,韩沐看向她问道:“你还记得那天张侍郎喝得什么茶?可用了什么茶点?” 翠柳的声音有些颤颤的,苦脸道:“张侍郎爱喝顾渚紫笋,婢子当天冲泡的就是此茶。那日张侍郎、蒋御史、谢通政三人只是饮茶清谈,并未用点心。” 韩沐眉头微皱,沉吟片刻问道:“你可知那日张侍郎的言行有何异常之处?” 翠柳忙道:“张侍郎那日与蒋御史、谢通政谈笑宴宴,婢子未看出有何不妥之处。不过......”她稍一迟顿道:“婢子泡完茶后,张侍郎就让婢子退下了,其后他们三人又谈了半个时辰才离去。” 翠柳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哀求:“韩老爷,婢子说的句句是实,断不敢欺瞒官府的。” 叶芜倒笑了,看向翠柳道:“瞧你,也是跟着我办了几年事的,怎么还这么胆小,韩治中只是例行问话,你有什么可慌的,韩治中,你说是不是?” 叶芜转头笑看韩沐。 她笑起来似乎格外妩媚,韩沐轻咳一声道:“正是,我暂且无话问了,你且退下吧。” 翠柳如蒙大赦一般退了下去,韩沐亦起身道:“今日叨扰叶掌柜,韩某改日再来拜访。” 叶芜笑着挽留:“韩治中既然来了,总得喝一盏茶再走,不然倒显得妾失礼了。” 韩沐也是久闻明月茶坊之名,他自已一向对饮食一道又是极有兴趣的,于是就坡下驴道:“恭敬不如从命,如此便劳动叶掌柜了。” 叶芜愣了一下,方领悟到韩沐是要自己亲自泡茶。叶芜素以茶艺精湛闻名,如今轻易不出手,能够让她泡茶招待的,皆是金陵显贵,此人还真是不客气。 叶芜认真打量了韩沐一眼,笑问道:“妾听闻品茶有十宜,无事、佳客、幽坐、吟咏、挥翰、徜徉、睡起、精舍、清供、会心,韩治中以为今日能有几宜?” 韩沐亦笑:“明月茶坊向以雅致清净闻名,这精舍一宜自不必说,另有一宜,便是佳客吧。” 佳客?叶芜忍不住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漏,笑问道:“如此妾便献丑了,不知韩治中爱喝什么茶?” 韩沐内心一动,笑道:“便也是顾渚紫笋吧。” 叶芜愣了一下道:“原来韩治中与张侍郎爱好相同?真是巧了,妾平日里也喜欢喝呢。” 叶芜从柜中取出一套素白暗刻四季花纹茶盅,其色白如凝脂,素犹积雪,茶盅的釉面极薄,透过灯光隐约可见内壁的暗花,韩沐细细赏鉴后,不由赞道:“这是成庙时烧制的甜白釉吧,只恐风吹去,还愁日炙消,说的就是它了。韩沐今日倒是眼福口服皆占全了。” 此人倒还识货,叶芜笑道:“韩治中是明眼人,成庙甜白釉世间留存极少,妾也是托人从北京辗转得了一套,爱如珍宝,轻易不拿出待客的。” 韩沐拱手道:“如此更承叶掌柜盛情了。” 叶芜暗自撇撇嘴,走到一角的竹炉旁,取了铅制的汤瓶舀水烹茶。 她用竹扇小心发火,那消半刻时间,汤瓶中的水开始萌动,初如虾眼、蟹眼,再便如鱼眼连珠,叶芜继续扇火等待,直到水势涌沸如腾波鼓浪,如松涛阵阵,方从宜兴小瓶内取了茶叶放入茶盅,再将茶瓶内沸水注入,一时之间云光浮面,烟雾缭绕、香气氤氛。 叶芜随即盖上茶盅笑道:“国朝首创瀹饮法,开千古茶事之宗。如今金陵流行的饮茶法更加简便,取细茗置茶盅,用沸水点之即可。顾渚紫笋味道清新,倒很适合这种饮法。” 稍待片刻,韩沐掀开茶盅,汤色已变得淡黄明澈,顾渚紫笋原本芽叶微紫,背卷似笋壳,经过沸水冲泡变得舒展起来,颜色嫩绿,形如银针,大小长短极均匀,韩沐先就赞道:“观其形色便不凡,前朝茶圣称其为茶中第一,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倒是说的头头是道,叶芜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