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宫去,往后每一天都过得有盼头。 但是这宫里,仿佛不会一帆风顺下去,胡虏与洪灾解决了,淑妃也有身孕,按理说日子会慢慢好起来。但是之后皇后被废,就是一层浓重的阴影。腊八过后,该要准备迎接除夕,可在这当口,太后却病了。 太后生病,扶欢自当侍疾。扶欢觉得自己已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能久站,站久了便会觉得双腿酸痛难当,也不能长久地行走。那天在雪地里奔波,到底落下病根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去去除。 扶欢做好了侍疾的准备,但是慈宁宫却不见任何人。太医的消息是急症,见不得风,见不得人。 皇帝宽慰她,不懂医术的人,进去也只是添乱,还是交给太医,太医医术精湛,太后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皇帝镇定的模样感染了扶欢,让她也觉得,只是急症来势汹汹,在皇宫内,太后不会有事的。 而在慈宁宫,却是另一副场景。慈宁宫向来宽敞大气,这里日光通透,花木疏朗,此时内殿中,却没有敞亮的光景。太后躺在榻上,睁着眼,口中却不能言,高丽窗纸上人影惶惶,大多宫人都守在殿外,太医把脉后,又仔细检查了太后的眼口。 他像是看出什么,看了一眼太后身边一直伺候的李嬷嬷。 李嬷嬷垂首站着,不言不语。 待太医看完后出到殿外,他见到了穿玄色坐蟒的慕卿。慕卿望了一眼殿内,又看向太医。 “太后情况如何?”他轻言垂问。 太医抬起眼,看到慕卿挑起眼尾,含笑望着他。明明他是笑着的,太医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大概是上京的冬日实在是太冷了。 “陛下很是关心太后,还望大人仔细确认。” 太医惶惶垂下眼:“太后的病症,来得迅急——”太医一面说,一面小心看慕卿的脸色,一字一句,说得字斟句酌,十分小心,“臣只能先施针,勉力救治,若能太后能醒过来,已是大幸,若不能醒过来,只能请陛下安排了。” 慕卿颔首:“如此,请大人勉力救治。” 太医擦了擦脸上的汗,一直在点头:“应当的,应当的,这是为臣的本分。” 看来他的话,说得很合厂公和皇上的心思。他在心中叹气,这宫里,实在是太凶险万分。 太医拿过药箱和银针,往殿里去了。贴身伺候太后的李嬷嬷走出来,见到慕卿,沉默地行礼。慕卿面上神色寡淡,李嬷嬷对他行礼,他也只是略略一点头。仿佛腊八节当日,在慈宁宫殿前,他们从未见过面。李嬷嬷从未替慕卿打开门,慕卿也未带着东厂的番子,进入到慈宁宫。 “太医正为太后救治,待太后醒来后,还要嬷嬷多加照顾。”慕卿面色冷淡,说的话一递一声中透着温暖。 李嬷嬷垂下眼,那天晚上,他也是这个模样对太后说话的。她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伺候太后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定当尽心伺候。” 她又想到了那天晚上,腊八宫宴过后,太后叫了皇帝到慈宁宫,讨论皇后的人选。太后相看了几个,俱是世家出身,按太后的说法,身家样貌无一不出挑,都是皇后的好人选。 李嬷嬷当时守在帘子外,太后和皇帝说话的声音不大,便是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清内容。后来不知如何,里头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动静很大。而后便是皇帝的声音。 “母后便是想管控朕,也要看看母后是否有这个能力管控朕!” 随后皇帝就怒气冲冲摔帘子出来。 皇帝走后,李嬷嬷急忙走到里间,太后捂着胸口,一口气上不来,却还是朝着皇帝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一直在说你字。李嬷嬷急忙安抚着太后,待到太后冷静下来,宽衣就寝时,已经是深夜。 而慕卿,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身后跟着东厂番子,还有司礼监的秉笔萧少监。 “奉陛下旨意,来看望太后。”那个朝上后宫被奉为恶鬼罗刹的人,面色淡薄如雪,说出口的话却温柔。 李嬷嬷看着他,还是打开了宫门。 她本来就是慕卿放在慈宁宫的人,是慕卿和皇帝对太后的探子。但即便如此,伺候了太后多年,到底还有几分主仆之情。 殿内点燃了一盏烛火,李嬷嬷从透白的高丽纸上看过去,只看到幢幢的人影,被烛火拉长了身影,怪异曲张地映在窗纸上。里头的声音也被压低了,李嬷嬷靠在窗上,只能听到太后低低的喊叫声,从喉咙里泄出来。 再然后,就没有了声音。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