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下一道旱雷,惊得琴悦神魂大冒。险些在人前出丑,他怨恼地看了眼天,方才那一下后脊背惊出一身冷汗,他摸了把后颈,心里不安生:娘,不会出什么事罢? 母子连心,妇人照样被那声雷骇得变了脸,强撑着声势:大喜的日子,莫要乱说! 是啊,大喜的日子,这声惊雷真不是好预兆。 送嫁的人们摇摇晃晃在街上排起长长的队伍,旱雷劈下的一瞬,队伍起了不大不小的混乱,抬轿子的轿夫膝盖一软差点跪地。 雷声落下,轿夫们脑门纷纷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把新娘子摔了,事可就大了。 喜轿内,琴姬头上的盖头早不知扔到哪去,姣好的面孔蒙着层层寒霜,手里抚着一根金簪,平静无波的眸子说不清是悲是喜,是嗔是怨。 她到此时都在想着恩人。人在送嫁途中,荒唐地想再睡一觉。万一呢?万一恩人在旁人梦里玩够了再回来呢? 她红唇微掀,掀开自嘲的笑,她的情爱何时也这般轻贱了?恩人若无一颗永世相守的心,何苦来招惹她? 一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人也会像待她那样待其他人,心顿时撕扯开无数瓣,每一瓣都淌着血。 人前冷淡的少女此刻一对杏眸翻涌着疯狂之色,就连方才那声教人失态的天雷都没扰了她半分心绪。 还是死了干净罢。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重新将金簪插.入发髻,袖内的短刀被抽出,刀尖亮着锋芒,明亮的刀身映照少女决然无情的眼眸。 一道惊雷,终是催得那些自诩身份的文坛前辈站起身,为首那人拍拍袖子:走罢,竖子强娶,蠢妇卖女,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送嫁的队伍被拦在白玉街。 一群身穿儒服的老头子精神抖擞地抚须立在街中央。 这场面可不多见。 藏匿在暗处伺机抢婚的花红柳绿眼睛一亮,是文坛上的前辈们来了! 认出为首那人,墨家前来代兄迎亲的墨二郎恭敬下马:未知前辈来此,晚辈失礼。 大儒许盛人到六十,面善心慈,此刻冷凝着脸:闲话少谈,墨家强娶老夫钟意的关门弟子人选,这门婚事,不能成了。 墨二郎心里叹了声长兄好算计,提早猜到会有德高望重的前辈看不过眼前来阻婚,转念又想怪不得长兄苦心积虑在帝都拜了一品高官为干爹:这是打定主意拿名声前途换一个梦寐以求的美妻。 他垂手立在那,不说一句话。 被请过来的妇人一看花轿被拦,拦人的还是一群半截身子快入土的糟老头,气得撸起袖子咋咋呼呼闹起来。 许盛他们一把年纪过惯了笔墨书香的日子,乍然见识市井泼妇无理取闹的手段,仓皇招架,胡子都被拽下来两根。 身为文人,又是男人,不好和妇人推推搡搡,场面热闹滑稽。 花红柳绿看得暗暗心急,怒斥墨家猖狂无耻。墨闻钟文坛上的名声都不要,摆明了有恃无恐! 一声轻叹。 轿帘被掀开。 穿着明艳嫁衣的少女美貌惊人,她心中动容,感激道:前辈们的搭救好意,琴姬心领了。 许盛多少年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可笑他们七八个老头子加一块不是个泼妇的对手,他老脸羞红:好孩子,你不愿嫁,没人能逼你。 琴姬莞尔:前辈,我等的那人不会来了,嫁与不嫁,无甚区别了。左右是个死。她势必要让墨闻钟先死。 美人一笑,虽是笑着的,隐在人群的少女竟是看哭了。 十七娘,你哭什么? 我也说不清。 穿着书院学子袍的书生一乐,他这好友心思敏感细腻,对人的情绪偶尔能感知到毫发,也算一种奇妙天赋。 他笑着捅了捅她的胳膊:你再看看,琴师这是怎么了?他们三天前才被家里人赶来秋水求学,流烟馆匆匆去过两趟,没见过有名的四才女,今日一见这位琴师,果然貌美。 那白白净净长相秀气的少女嘴里嘟囔了一声,认真去看,眼泪再次淌下来:她不想活了。 你、你不会看错了罢? 没看错。她吸了吸鼻子:琴师心里肯定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元十七擦干眼泪,不知怎的竟觉那一身嫁衣的人眉眼亲切,格外熟悉,她咬紧牙关,语出惊人:不行!我要救她,我要抢婚! 你疯了?! 我才没疯!我这是在救人!说出这句话她心里顺畅不少,仅以气音道:怕的话别来! 怎么可能不来?闹事怎少得了我帝都小霸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