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念打了个照面。 方芝愣住,陈念也愣住。 方芝愣是因为没想到会在这里一开门就看到了陈念,而陈念是因为方芝身上的衣服。 这压根就不是一个孩子该穿的衣服。 黑色的吊带纱裙,裙摆层层叠叠勉强还能阻挡住视线,上身布料单薄的就像是两层蚊帐。 大片的肩膀和皮肤裸|露在外,甚至连不该看到的地方都若隐若现。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七岁的孩子只是个孩子,身体性征都没发育完全。但陈念是见过这些照片的。 在方知著去世的第十年,在那个和周医生聊完的晚上。 她知道了方知著有个曾用名叫方芝,知道了方知著那对冷心薄情的父母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知道了方知著七岁到九岁生活在福利院里,然后她疯狂地在网上搜索,找到了一点痕迹。 名叫方芝的女童,拍过一些模特照片,参加过一些才艺比赛。 那些照片有的还算正常,有的却一点儿都不正常。 那不是会被打印成海报挂在店里卖的衣服,那也不是一个正常的童装模特会摆的 姿势。 陈念是个摄影师,陈念比谁都清楚。 清楚镜头连接的两边,清楚这个行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多肮脏。 方芝的神情是懵懂的,表情是尴尬的,是被人指挥的提线木偶。 而镜头另一边的摄影师,是污秽的,是猥琐的,是要从最纯真的儿童身上吸血的魔鬼。 陈念整个人都抖起来,她无法去想象曾经的方芝经历了什么,而如今的方芝站在她面前,人生的轨迹好像并没有因为她的努力而偏离。 该发生的终将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情总是会发生。 陈念看着方芝,脸涨得通红,眼睛涨得通红,她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再呼吸,手抬起来落到脖子上,想去疏通,又想去掐死自己。 她这样子吓到了方芝,方芝瞪大了眼睛,伸手去碰她:陈念你怎么了? 没等她的手碰到自己的皮肤,陈念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句解释都没有,便把她往屋子里扯。 门被她踢了一脚,咔地在身后关上了。 更衣室里再没有其他人,衣架上摆着许多衣服,陈念一眼瞄过去,便看到了许多不想看到的。 陈念攥着方芝的手腕,将她带到了镜子前,她指着镜子里的方芝,问她: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方芝有些迷茫,有些害怕,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要拍照片。 陈念:是那个姓张的吗? 方芝点了点头。 陈念盯着镜子里那张脸,那双无辜的眼睛,觉得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把尖锐的刀子,可是她没办法,她实在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此刻的她,心里插满了刀子。 为什么要来?是谁逼你的吗? 方芝摇头。 是谁威胁你的吗? 方芝还是摇头。 所以是自愿的吗?陈念声音哽住,是,自愿的吗? 方芝愣住,她不说话,她看着陈念,眼睛里是单纯的迷茫和惊讶。 她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她本该无忧无虑,给颗糖就笑,开心了就跑。 陈念抬手捂住了脸,她用力呼吸,然后让自 己的声音发出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让你来。我妈妈也不让你来,大人说的话,你要听的。我妈妈是好人,她说的话,你要听的 方芝有些无措,哪怕第一次见陈念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个奇怪的人,总是奇怪地流泪。 她有奇怪的大人般的眼神,但她笑起来比三岁的孩子还天真。 她会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她对方芝,有奇怪的喜欢。 她为了方芝笑,为了方芝哭,她现在为了方芝在痛苦,方芝看着她捂住脸的手,看着她颤抖的肩膀,虽然不知道痛苦的缘由,但却彻底明白了痛苦的含义。 痛苦就是很难受很难受,难受到可以影响到身边的人,让方芝也难受。 方芝无法再对她隐瞒,羞耻在痛苦面前,那么地不值一提。 方芝道:我想赚钱。 赚钱了可以买漂亮的衣服,可以上学。 可以还给阿姨,可以还给你,我请你吃巧克力。 陈念再也憋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方芝闭了嘴,没敢说最后一句话。 如果我以前有很多钱,爸爸妈妈就不会死了。 休息室里陷入了僵局。 刘春花和陈军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