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和渊将鸦青长眉微微一挑,笑道:“近来奔波未停, 娘子甚是劳累, 儿子便让她多休息片刻。母亲若想使唤人伺候用膳,儿子也可代劳。” 闻言,霍氏冷声讥诮道:“怎么?架子就这样大, 我这个作婆母的还使唤不动她?” 末了,似又想起什么来,霍氏横眉斥向裴和渊:“听说你未得陛下批允, 便私自返回顺安。你可真是好生了不得,娶了个贵妃之妹为妻,就敢这般狂妄?非要引得陛下治罪,牵连这府中上下?” 裴和渊瞬也不瞬地盯着霍氏, 未几, 突兀地笑了一声。 这声笑无疑挑战了霍氏威仪, 霍氏愠容更甚道:“你笑什么?” 裴和渊未答她这话, 而是抬起右手道:“我这手受了伤,想请母亲替我换回药,可好?” 说话间,他开始一圈又一圈慢条斯理地,拆开右手的伤布。 伤处本就包扎得不算好,又明显用过力扯动了伤口,外头那圈裹布隐有血迹渗出。 而内里,则有一处的血迹已干涸,裹布黏住一块血肉,却也被裴和渊生生撕了下来。 解完裹布,裴和渊抬起右手掌心,翻来覆去地看,嘴角还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像极了在品呷自己的伤。 末了,他举起血肉淋漓的右掌,再度问了霍氏一句:“可否劳母亲替儿子换药?” 这反反复复莫名其妙的请求,使得霍氏狠狠收紧了眉,裴和渊怪异的行径,更是令她反感至极。 “如此不择尊卑,你这是做什么混账事?还不快滚回你的院子去唤你夫人过来!我只给你一刻钟,若迟了,便是罚她跪家祠也不容你置喙!” 霍氏怒火中烧,裴和渊却笑说了句:“莫要动怒,阿娘。” 声音悠缓自然,毫无起伏。 可便是这一句“阿娘”,带得陈年旧事涌向霍氏,令得霍氏心念猝响,登时僵住。 脑海中,霎时浮现一个身形瘦削,容貌畏缩的稚龄孩童,正怯生生地唤自己“阿娘”。 那小童眼露亲近,霍氏的心头,却是无尽的厌嫌与恶堵。 一如此时。 霍氏蹭地站起身来,怒喝裴和渊道:“昏了你的头不成?一大早就胡言乱语,看来你是非要与我作对,非要我罚你夫人禁于家祠了!” 裴和渊也缓缓站直了身,一步步走到霍氏跟前。 极有压迫感的身量,使得霍氏不自主地掌住椅扶,口中磕巴道:“放肆!你、你要做什么?” 两步之外,裴和渊停住。 见霍氏面色不安,他平静问道:“儿子当年送给阿娘的木船,不知阿娘可还留着?” 霍氏心中越加不适。 这贱种变本加厉,不仅唤她作“阿娘”,还自称为“儿子”,分明就是在有意恶心她! 每回看到这张脸,便相当于在提醒她,自己英挺伟岸素来谨重自持的夫婿,曾与来路不明的女子有过首尾,还生了这么个野种出来碍她的眼! 也就是这么张脸,这么张与她夫婿极为相似的脸,让她再不想信这野种的身份,却也不成! “你问这个做什么?”霍氏声音发飘,目光微闪,是下意识逃避的影射。 裴和渊没有答她,而是自袖中掏了只巴掌大小的物件出来。 是艘木船。 且是艘桅杆尽数被折的木船。 这船体用的是最为便宜的桐木做胎,船身的纹理深浅不一,显然刻舟之人技艺并不娴熟,雕工甚至可说是十分生疏。 霍氏一眼便认出,这残破的木船,赫然便是十几年前裴和渊送给她的那艘。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