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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9)


拿着杯子一去不回,他便打断思路抬头转笔,佯装思考。看见袁木背对众人,两手揣上衣口袋里,脊背笔直,微微低头。他的视线长久地定在饮水机处,看似心无旁骛,但一定在思虑些别的事。

    像棵搬离森林来到城市的树。

    一想,袁木中午为自己等热水时八成也这副姿态,裘榆的后脑倏然麻了一大片。心脏跳一下,就有一颗木棉的果实爆开。

    没料到他只蓄小半杯,袁木回身时,裘榆砰地捂着后脑勺弯颈写字,手肘不慎磕桌沿也不做表情,装作投入。

    袁木规矩落座,裘榆才把抓错的笔换去右手。无形棉絮还在胸口瞎飘,他咬了咬嘴前的衣服拉链,自己怨自己狼狈。

    做一套数学真题花了袁木快三节课,他喝着水看时间,离晚自习放学还有十来分钟。

    神经紧绷俩小时,刚一放松,缺觉引起的头疼和疲倦全被热气蒸出来。他一手攥那柱热,一手揉按太阳穴,不自觉就合眼了。

    坐里边的杨岚清请他让座,袁木才醒了。恍恍惚惚的,居然没听见打铃。

    后边的裘榆以为他要走,跟着摁合圆珠笔。

    然而袁木只是站去过道边让杨岚清的路,似有若无地看向裘榆。圆珠笔在他指下弹进弹出,闲逸得很,没有回家的意思。

    袁木也就挪回位置,稳当坐着。

    黄晨遇收拾课桌,说:榆哥,我走了哟。

    滚。

    王成星随其后:榆哥,我们走了哟。

    看裘榆在晚自习恢复正常,俩人是要把白天没作的死补回来落到实处。

    贱的:你不要想我哦。

    更贱的:你不要想我们哦。

    裘榆没兴趣和他们废话,玩着笔连滚也懒得讲了。

    后来连住校生都稀稀拉拉结伴离开,再耗下去,锁门关灯的差事就得揽他俩身上。袁木侧了侧身,胳膊横去裘榆桌面,压他文件夹上,不动,不吭声。

    裘榆没抬眼,无缘无故地笑了:马上,最后两个步骤。

    袁木站车棚外等裘榆推车,掂了掂手上的头盔,自言自语:为什么变紧了。

    裘榆偏一下头:早上搭的裘禧,她调的吧。

    噢。

    袁木的腿伤结痂,等于好了大半,动作利索很多。但棉服长且臃肿,他跨上车时腿差点没迈开,伸两手往上提了提,掖一掖。这一连串被裘榆在后视镜捕到,又笑。

    袁木:干嘛。

    裘榆:没。

    袁木:总笑,不正常。

    裘榆:对。好怪。能走了吗?

    走啊。袁木坐在后面拍一巴掌裘榆的半边屁股,当他是马。打完了袁木自个在心里嘀咕,完蛋,这欠劲儿怎么感觉跟黄晨遇和王成星没差。

    裘榆却不像刚才对那俩时不为所动,他转头看了看,擒住袁木的手腕往前拉,向下,企图朝裆部压,说着:你拍错地方了。

    哎袁木敌不过他,另一只手穿他腰间绕前面去,两手握成拳头圈箍在裘榆腹前,死活不碰。

    他抱得这么紧,裘榆一下子不闹他了,掌心覆他指节上,问:冷不冷?

    你冷吗?袁木的手翻了个面,也以掌心对他,测温度。

    有点。裘榆垂着头,许愿似的,就这样吧。

    袁木的双臂渐渐收拢,手指一根根松开,陷进他和他之间的柔和软。他没问这样是哪样,理解对了最好,理解错,那就把错推去他语焉不详的罪名上。

    暖和吗?裘榆这样问。

    嗯戴着头盔,袁木应得很长。

    裘榆应该是再次笑了,袁木感受到手下腰腹处的颤动。

    车在大街小巷穿梭时,袁木想把头盔摘下,想无物相隔,以侧脸,以额头,贴去裘榆的背上。但怕双手离开一次之后没有理由重新抱回去,便忍着没有动。

    今天早上在走廊上第一眼看见裘榆,惊觉反差偏爱携惊喜示人。冬天真好,让他被毛茸茸的衣物包围,棱角裹藏起来,冷硬削减去一些,露出点温柔。

    不知道抱一抱是什么感觉,他那时想。

    红灯漫长,街边的红薯摊还在摆,路人行色匆匆,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毛线帽、耳罩、围巾、手套、雪地靴、拖到脚踝的羽绒服、一缕一缕上飘的白气。

    你觉不觉得,大家都在尽力抵御寒冷的样子有点可爱。袁木说。

    裘榆垂下一只手,稍后一点,摸袁木的膝窝:冬天挺有意思的。

    头盔有硌到你的背吗。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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