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得甚是巧妙,将驳回皇帝诏令可能导致的风险分摊在了中书省其他几位宰相的身上——要知道,皇帝设立群相制度,就是为了让他们几个宰相相互制衡,好确保自己的诏令不会被一致反对而打回。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皇帝这是论功行赏,中书省的宰相们没有反对的理由——要有,也只是“没有封女子为将军的先例”——但是给李安然封王皇帝都争取到了,封个从五品的将军,那还有什么紧要的。 圣旨也就这么拟定了,也将跟在开拔的军队后面,一并到达威州。 至于此时此刻的威州,刺史府中,几个人正围成一圈,对着一只被加在火上的烤全羊,从它身上割下自己中意部位的肉来,用面皮包着沾上酱料,卷上薤白送进嘴里。 羊肉汁水丰沛,又用来自西域和南洋的香料恰到好处的腌制过,少许的腥膻味搭配着薤白反而更令人食指大动。 崔肃道:“这烤全羊许久没吃过了,在岛上吃多了咸鱼,如今有新鲜的羊肉吃,更是舒爽。” 清缴海匪之后,照理来说应该是文承翰这个刺史负责犒赏官军的,但是他一个刚到任才一年的刺史,平时里也不捞油水也不接受孝敬,自己腰包里没有多少钱。 一般来说如果是用来犒赏作战英勇的官军,刺史有权调配州府库存,但是却有一定的数额,还得上报朝廷,最后分摊下来的赏赐在李安然看来有些磕碜。 大殿下便自掏腰包补贴了一部分——并不算是厚赐,因为她深知一开始就厚赐,会把这些海匪出身的水师官兵胃口迅速撑大,所以她将赐下的财帛控制在了足够他们出去喝一杯,吃几天酒肉的程度。 当然,她更欢迎这些人将钱拿去换粮米盐,或者储起来,在威州成家立业。 庆功宴之后,李安然还自己办了一个私宴,邀请的也就只有为了和度支部周旋,头发几乎掉光的柳郎中,发明癖得到极大满足的诸葛斐,崔肃,文承翰以及郑一娘,几个人围在院子里吃烤全羊,那是个个手指油汪汪。 郑一娘嘲笑道:“咸鱼?我怎么记得某个人在岛上后来还吃了不少新鲜鱼脍呢?” 崔肃道:“郑娘子的鱼脍切得极细,就是酱料差了点,崔某谢过郑娘子款待。”这么说着,他还对着郑一娘拱了拱手。 边上的文承翰从羊头上片了两片肉下来:“这种聚餐而食的吃法是胡地、胡人的习俗,我们这身处威州,还是不太好吧?” 这么说着,便伸手去拿一边翠巧磨得胡椒盐——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开盐禁,但是朝廷已经逐步压低了官盐的价格,可以看出皇帝也想找个机会开放盐禁,只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将东夷打下来,盐禁的事情,还得再放放。 ——李安然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装着胡椒盐的碟子,那碟子便被一只手抽走:“既然文刺史说这样不妥,那就不要吃了。” 翠巧捧着胡椒盐碟子,送到了李安然的边上,在羊腿上割下一块来,捏了一小撮胡椒盐洒在羊腿肉上,又用薄面饼将肉卷了,双手送到李安然的面前。 李安然看着脸色渐渐变青的文承翰,抓住面饼咬了一口,咳嗽了一声。 文承翰:…… 眼见着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一边的崔肃连忙为友人开口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他自己不是也吃得欢快么?” “哼。”翠巧翻了文承翰一个大白眼。 文承翰:…… 他、他、他……他忍。 救命恩人,他忍。 郑一娘坐到李安然边上,问道:“殿下,我想问问……您身边那位师父去哪了?” 她归顺李安然之后,七天有六天是在军营和甲板上操练水师,她和赤旗军的旧部相处很融洽,融入得也很快,只是得空的时候,会来找李安然切磋一下武艺。 这样一来二去,也就看到了经常跟在李安然身边的荣枯,只是这段时间她没有在李安然身边看到这个法师,便有些好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次剿灭海匪的行动,折损了一些青衣帮时期便跟着她的兄弟,她听说荣枯是皇帝钦封的圣僧,便想求荣枯为这些兄弟做些法事,好超度他们。 李安然嚼着羊肉面饼的速度慢了下来,过了一会咽下了一小口,才含糊道:“去附近的庙里了,说是要清修。” 她相信荣枯是个聪明人,在她询问他的出身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用意。 又在她身边,见识了大周无坚不摧的军队,各种威力惊人的机关之后,他的心确实是很难平静下来的。 他需要时间,去面对自己心中那些令他羞耻却又欲罢不能的欲望。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