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藏污纳垢,私自为抢劫行商,掳掠妇女的山贼剃度,结果受害行商夫妇的女儿千里独行,在天京门口一步一跪,哭着上天京来告御状的事?”卫太傅深吸一口气。 同僚道:“下官当然记得,在此之前,大周原本是沿袭魏朝的律法,僧人出家则免去除谋逆罪之外的罪过,一概不追究,陛下圣断,立刻通知州府将一干人等全部从寺庙之中搜查而出,处以斩立决,同时废止了这一条刑律——僧人犯罪,无论大小皆以周律为准,同时也不许寺庙给犯罪之人剃度——僧不免责,这可是圣上的英明啊。” 卫太傅只觉得自己脑门上一阵热涌:“我当时就在想,这样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娃娃,身边又没有扈从,怎么孤身一人从甘州到了天京——我们都忽略了,大殿下当时就在甘州!” 同僚这也咂摸过味来了:“太傅的意思是,大殿下从三年前就在谋划此事了?” 她利用那前来告御状的女娃娃,让陛下先定下“僧不免责”的国法,为的就是给今天的辩法会,留下收拾刺头的后手? “不会吧?我们这位殿下……是神仙吗?”同僚瞠目结舌,一时不敢相信,“定是卫老想多了。”他摆着手,不只是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李安然能从三年起就想得如此深远。 卫太傅像是要压下跳动的过快的心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出:“殿下谋断深远,卫某所不及啊。” 同僚吃了口凉糕压压惊:“不可能不可能,定是卫老想多了!” 而在辩法会场上,荣枯听到福明将矛头指向李安然,却开口道:“这位师兄此言差矣了,为何说小僧是为伥鬼呢?难道福隆寺中蓄养僧兵、私兵,僧兵又多肉食,于佛门净地藏着许多兵刃,兵刃需要时时护养,福隆寺僧人虽然不积蓄金银财宝,却将供奉的钱财用在这些事情上,这难道不算是为魔王波旬做伥鬼吗?” 李安然在上头听得眉头一挑,又想起了之前和他说过的话,心想:你这是火上浇油,还是劝人家不要上头啊? 福明一时被噎,更是又一股羞恼从心上涌出,直冲头脑而去,恼羞成怒之下,他指着荣枯道:“区区小乘僧,何敢污我为波旬伥鬼!”他走上前来,指着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荣枯道,“你以色身皮相诱惑女子,做的事情比波旬的魔女还肮脏十倍,又有什么资格污蔑于我!” 荣枯刚想辩驳,却又想起那天李安然那天的那句,“一旦他们开口说了这些事,你猜猜他们会怎么样?”,便双手合十,黯然道:“师兄且住口吧。你已经于禅心上有失,于梵行上有失,执迷于外物,如何能得正果啊。” 福明此时跳出来,其实也不过是因为考虑到全寺上下千口人,一旦没有了田产这一入向,光靠着善信供奉的钱财是没有办法养起这么多包括僧兵、私兵之类的人的,所以才急昏了头,口不择言。 但是李安然等着就是这一刻。 福隆寺作为从魏朝初年开始便屹立不倒的大寺,早就已经入了李安然的眼。若只是田产丰富也就算了,偏偏福隆寺中还豢养着大量的奴仆、僧兵和私兵,这就让李安然是在手痒。 于是在福明再一次开口想接着骂荣枯的时候,李安然开口了:“这位法师,你口口声声说荣枯法师以色身诱惑女子……那这个‘女子’指的是谁呀?” 会场周围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几乎都是李安然的旧部,听到殿下开口,所有人齐刷刷将手搭在了刀柄上。 福明此刻只觉得一股火往心头上涌:“谁如此抬举这个妄称佛弟子的小人,贫僧指的便是谁!”他耿直了脖子,一派言之凿凿的模样,倒是让李安然看得差点笑出来。 她抓起边上的杯子,往会场中一丢,只听见“哗啦”一声,上好的白瓷应声而碎,散了一地亮晶晶的碎片:“大胆狂徒,全天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后是最为礼遇佛法的,荣枯法师更是由她钦点的浴佛节高台梵呗的高僧——更有浴佛节当日,佛闻声而喜,降下天虹祥瑞,装点法师,你怎么敢如此污蔑法师,污蔑太后!” 场外来听法的别州人士虽然不少,但是大多数还是天京的百姓,一听到李安然提及浴佛节那天高台梵呗之事,那些笃信净土宗的百姓立刻应和说书先生道:“是啊是啊,我那天都看见了!天虹从钟楼的这边到那边,可比年年放蝴蝶像祥瑞多了!天上还有花飘下来呢!” “你懂什么,这是天女雨花,佛经里说过的,有真道行的罗汉说法,能招来天女为他撒下花来。” “当时还下着雨呢,法师身上一片花瓣没有沾到。” “就是,凭什么污蔑荣枯法师!” “太后娘娘每年初一、十五,在天京门口布施粮粥、炭火,活了多少吃不起饭的孩子的命,是菩萨一样的神仙娘娘,这秃贼满口说的什么浑话!呸!” 一时间,会场之外群情激奋。 李安然抬起手来,一步一步缓缓踱步下帘厢:“福隆寺私蓄僧兵,藏有利器,又敢当众污蔑太后,难道是想造反不成?”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