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秋白卷起袖袍,给季淄倒了杯热茶。 季淄取下挡寒的暖袖,活动了一下手指,这双手因为常年舞刀弄枪已经生了厚厚的老茧,秋白见他拇指内侧里的那道醒目的伤疤不禁问道:“你当年发誓绝不踏入中原一步么......怎么,怎么还成了雁南世子的师父?” 待季淄手指活动够了,秋白便递上冒着热气的茶杯,季淄像平时喝酒那样嗅了嗅,然后抿了一口,垂下眼帘,缓缓叹道:“我无儿无女,违背誓言不过就是一个天雷劈下来,死了也就死了。可是阿闲......”说到霍闲,他叹息道:“我在雁南捡回的时候他还是个稚童。” 提起起霍闲身上的剧毒,他才露出少见的悲悯,仿佛那锦衣玉食的雁南世子是他的孩子。 十几年前的关外侠客也只有在说起家人才会如此,这让秋白想起曾在雁南听到过的一段风流佳话,他闷声不语,思索良久之后才问。 “那时分别你跟我说伤好了就去找家人,后来找到了么?” 许久不曾听人说起“家人”两个字,都快忘了还有家人,季缁蓦然的侧过脸,看向屋外的虚空处,说:“找到了......又走散了。” 秋白摩挲着茶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像在劝人也像是劝己:“人嘛,总是聚聚散散,好在世子如今还好好的。” “他母亲去得早,连句话都没来得及交代,那毒太厉害了,即便我纵有先生这般奇术,恐怕也难起死回生。” 说起白瑾,他有些难过。 季淄自己本就是孤儿,出生不久被师父师娘从山里捡回来,他不知道把他养大的那对夫妻是什么人,长大之后才隐约能感觉到他们并不是普通人,后来他们又收养了白瑾,可是有一天他们突然失踪了。也就是从那时起,季淄开始了和白瑾相依为命的生活。 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到大的姑娘从咿呀学语到亭亭玉立,只是即便他们师兄妹鲜少在人前露面,可人一旦在这世上活着,就不可能做到销声匿迹。 想到这里,季淄不禁自责起来,即使已经过去二十多年,白瑾的模样还是那么清晰。 秋白怅然望着屋外,良久才收回视线,说:“虎骨印是天下奇毒之首,我一辈子和疑难杂症打交道,也只见过这么一次,若你是为此而来,恐怕会失望。” “这我当然知道。”季淄万般无奈的说:“我记得当年你跟我说过,要解毒须得弄清这毒的来源,只有弄清楚是怎么中的毒,才有可能解得开。” 秋白点点头说:“这话是不假,可我几次诊断,无论是他身上的印记变化还是从脉象来看,这毒在他体内起码有十年之久,想要弄清楚恐怕不易。” “我先前竟不知侯爷说的大夫是你,看来这孩子真的命不该绝。”季淄眼里带着一些光随即又垂首道:“当年在关外与你分别之后,我辗转打听到我要找的人去了雁南,此后便在雁南落了脚。许是缘分,那么大的雁南我又甚少走动,却还是遇上了,小小年纪受了那样的伤,我岂能袖手旁观,可他是雁南王的七世子,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除了拿他的命威胁雁南王,给他下毒有何意义?” 秋白面上一怔,他当时给霍闲诊脉时就曾疑惑,虎骨印毒入骨血,谁会对一个还是孩童的娃娃下这么重的手? 却不曾想,竟是这样。 “虎毒还不食子,雁南王虽迂腐昏聩但还不至如此残暴。”秋白说:“你说这话,可有何证据?” 倒不是不信,只是若真如此,细查未必不能知晓虎骨印的出处。 季淄捏着茶杯,手背上的青筋慢慢狰狞,他撑着桌沿,望着桌角的虚无处眉目紧拧,“他昏聩,贪恋权色又自知无能,为讨好敌营将领连......连自己的妻女都能送上。”说到这屈辱的过往,季淄猛一拍桌,“又怎么会在意阿闲的性命。” 悲愤到头,他乡遇故人,这些年来季淄一直不曾透露分毫,霍闲母亲已死去多年,他不忍心说出真相,便只能尽力护着霍闲,可他心里却清楚地很,虎骨印迟早会要了他的命,这次若不是自己来的及时,兴许他过不去了。 秋白沉默须臾,叹声道:“这样,你仔细说与我听,若是弄清它的来源,或许真能有法子。” 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寒冬腊月,他记得很清楚,那场雪下了一天一夜,他是在傍晚时分才醉醺醺的从屋里出来,那孩子穿的单薄,倒在门前,他抱回屋里的时候,以为人已经冻死了,谁知过了一夜,他居然醒了过来。 那是季淄第一次见到霍闲,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是白瑾的孩子,因为太像了,这世上如果不是血脉相连,绝不会有这样相似的两张脸。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