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定安侯可在府中?” 李忠义将茶盏搁在一旁,低声说:“侯爷今日不用进宫,便去了掬水月看望庄先生,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 “庄策?”天熙帝许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略一迟疑,而后又倏然道:“是该去看看了,如今朝堂上如庄先生那般清流已寥寥无几,定安侯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天熙帝长叹道:“庄先生喜欢他胜于朕呐。” 李忠义闻言,忙含笑道:“皇上是君王,天子气度让人望而生畏,纵然庄先生为天下臣子的榜样,天下却还是皇上的天下,岂有不敬重的道理。” * 裴熠到了掬水月,庄策正与一身着青衣的年轻人在院中下棋,城郊不比市坊,掬水月所处之地偏僻的很,不仔细根本不知道这样普通的一户农家小院里住着的竟然是大祁官至一品的三朝太傅。 眼看棋盘上的黑子就要胜于白子,庄策忽然将手里的黑棋放回棋笥中,端起手边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道:“小友棋艺精湛,与老夫年轻时不相上下,今日就先到这里,老夫的客人到了。” 那青衣年轻人只当这老头在吹牛,自己还差一步就能胜了,老翁却在此时耍起无赖,他忍不住气笑了,“我瞧老先生这地方清闲自在,怕是一年也来不了一个客人,怎的今日就那么巧......”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青衣的年轻人诧异片刻,笑道,“老先生好耳力,那晚辈改日再来请教。” 那青衣公子出了院门迎面碰上裴熠,简单的行了个礼便自行离去。 裴熠见那公子闲散的模样,再瞧见棋案上的残局顿时心明,笑道:“学生搅了老师的雅兴。” 庄策虽然已经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闻言望了一眼院外青衣公子方才消失的方向,抚着白须道:“不搅不搅,你若是再晚来半刻钟,老夫又要遭那老头的笑话。” 裴熠不解,明明刚刚出去的是个年轻人:“老头?” 庄策笑着说:“他是东方恪的小徒。” 裴熠仍旧不解,石峰走近一步提示道:“棋圣东方恪” 裴熠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显然那只是出于对棋圣这个称号的尊重,并不知晓此人。 庄策让小童在院内收拾棋局,自己则与裴熠进了里屋,裴熠打量着屋内陈设,多半以书香为主,连小憩的榻上也堆着几本杂谈。 裴熠忍不住道:“古时三杰之一的刘梦得曾居和洲,掬水月之于老师,有似曾相识之意。” 闻言庄策毫不在意的笑道:“刘梦得是被砭到和洲的,我如今是辞官,且尚在皇城,怎可与之相较。” 裴熠笑而不语,待司漠和石峰都到门外,庄策才一把抓过裴熠的手,一脸忧心忡忡的责问:“你在禹州待的好好的,非要淌这浑水作甚,我信中与你说的,你究竟听没听进去。” 金乌西坠,夕阳的余晖已经沉落下大半,院外的树梢仿若燃着一团火焰,满地的衰草都褪尽了色彩。 庄策惴惴不安,像那悬在天边的半轮落日,无可奈何的等待夜幕降临。 裴熠扶着庄策,将他送到交椅上坐下。 “谒都水浑,学生深知,老师教我读的书却没有一句是以逃字立本,父亲当年率七万飞虎军与戍西四万敌军在战场浴血,不过数日便兵败于敌军盔下,父亲死于战场还是朝堂,我怎能不查清楚,况且……此次回京是太后懿旨,老师应该知道,也不是我说躲就能躲的掉的。” 庄策当然知道太后铁了心要召回四方王侯,裴熠躲的了这次,也还有下次,他这般急促除了不希望裴熠涉朝堂之争,更是怕他成了别人的棋子。 裴熠似乎深知庄策的忧虑,倏忽一笑,反而安慰道:“老师放心,我既然回来了,必然会事事谨慎,查出当年真相固然重要,但也不会不顾性命。” 庄策无奈叹气道:“你若真知道,太后也不会在此时将你召回京城了,你离开京城多年,如今仓促回来,可有什么计划。” “朝堂风云诡辩,我就算有计划怕也难以应付。”裴熠朝窗外看了一眼,片刻又收回目光,道:“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只是老师也说了我离开谒都多年,对朝堂上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全面,还望老师能替学生解惑。” 庄策凝眉不语。 裴熠又说:“父亲当年死于战场,蒙先帝授封才保住定安侯府一门荣耀,先帝去后,当年与父亲交好的大臣后来都被冠以各种罪名赐死,活着的也早已不在朝中,舅舅因母亲之事与父亲不睦已久,可若不是如此,舅舅恐也难保如今的性命,我若贸然去找他,便是给了他们拿住舅舅的把柄。” 庄策沉默片刻,似带玩笑的说:“你舅舅的命是命,老师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来找我定然瞒不了他们,就不怕我遭了他们报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