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某种装点,又或许是无声的祭奠。 “……” 聂昭骤然闯入其中,与这些沉默不语的土墩和白花撞了个满怀。 这感觉格外酸爽,仿佛上一秒还在吃着火锅唱着歌,下一秒就踏入了乱葬岗,浑身的热汗都在一瞬间凉了下来。 “这里,究竟是……” 她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和嗓音,在密密层层的土墩间穿行,差点脱口而出“好多人啊”。 “难道说,‘黑骨林’是以尸骨滋养,才会变成这种古怪模样?” “……” 黎幽化为人形在她身边站定,平静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对,也不对。” 他罕见地没有调侃,语气如同无风的湖面一般沉静,“这些坟墓中并无尸骨,应该都是‘衣冠墓’。” 说罢,他也不等聂昭回答,朝向其中几个土墩漫不经心地一拂衣袖。 顷刻间,只见烟尘翻卷,碎石飞散,好几样物事从他破开的缝隙中一跃而出。 聂昭蓦地一惊:“等等,这不太尊……” “对他们最好的尊重,就是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黎幽伸手将那些物事一一接住,摞成一沓递到聂昭面前: “阿昭,看看吧。” “……什么?” 聂昭半信半疑地接过,刚一低头,便有一串花里胡哨的彩珠映入眼帘。 鸡血红搭配孔雀绿,其中还夹着一抹玫瑰紫,是一般直男都接受不了的死亡配色。 但那珠串保存得极好,不知在地下埋了多久,依然能看出颗颗饱满圆润,光可鉴人,似乎还带着上一任主人的体温。 黎幽轻声道:“这是离洲特产的彩蚌珠,算不上珍贵,但品质驳杂,极少能找到这样细腻浑圆的佳品。要凑齐这么一串,怕是得在湖底摸上个一年半载。” “此人随身携带,至死不曾放手,或许是为了送给某个人吧。” “这是……” 聂昭定睛细看,果然发现其中一颗彩珠上刻着米粒大小的字迹,“蕙、兰……?” 黎幽提醒她:“你往下看。” 在这串珠饰底下,还压着小小一个锦囊,其中装有一封草草写就的帛书。 字迹凌乱潦草,内容倒不算艰深,接着“蕙兰”两字,讲完了这个未竟的故事。 “蕙兰吾妻: 吾在外门苦修数年,此番至离洲历练,收获良多,得灵石四两,珍稀仙草若干,想来入内门指日可待。还有彩珠一串,乃吾亲手拣选、打磨,汝见之必然欢喜。 吾归心似箭,日夜翘首,恨不能即刻与汝相见,一解相思之苦。 然世事难全,吾遭尸魔暗算,身中附骨之毒,千般不由己,万苦不堪言。归途漫漫,再会无期。 吾虽至穷途,犹记昔时盟誓,宁死不与邪魔同流合污。 如今,叶师兄已不幸罹难,空余一树枯骨。吾灵力尽失,勉强保得一丝神魂、半副残躯,只怕亦不久长。今日决意殉道,留清白于身后,存正气于人间。望爱妻勿悲勿念,顾怜己身,珍重珍重……” “又及:汝总嫌弃吾文辞不通,吾临终绝笔,已竭尽所能,词穷气短,不知所言。若再不满意,吾也没有办法了。” “又及之又及:过路的好心道友,如见此信,还请带回碧虚湖给我妻子。若她问起我临终景况,请告诉她我死得很勇敢、很从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有给她丢脸。(最后这一段请撕掉,她看见会笑我)” “……” 聂昭一语未发,将这封文不文、白不白,泪中带笑,笑中又带着无限悲愁的“绝笔”放下,继续翻看其他遗物。 与这条珠链一样,其中不乏带给亲朋好友的礼物,言辞恳切的家书,更有人留下随身信物和本命法宝,请求后来者带回门派,或是亲族故旧身边。 不用一一细看,聂昭也能猜到。 他们面前的每一座土墩里,都埋葬着一个“归途漫漫,再会无期”的人。 不知是不是巧合,黑骨林中的死者就和尸群一样,其中有不少都是碧虚湖外门弟子,至死仍在感叹“可惜终身未能踏入内门,一窥大道”。 更令她心底发凉的是,在那些物事之中,还有一条眼熟的沉香手串,以及一柄精巧秀气的细剑,剑鞘上镌刻着“洛湘”二字。 剑在这里,那么人呢?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呼啸的风穿过四周漆黑嶙峋的枯骨,发出声声凄厉刺耳的呜咽。 其声哀切,犹如鬼哭。 “……黎公子。” 聂昭将手串和细剑收入怀中,嗓音出奇冷静,“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吗?” 黎幽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世间大道若有三千,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