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她不能想象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孩子这么残酷地扼杀掉。或许男人对孩子的感觉没有女人那么真切,所以很多男人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和借口动不动就逼着女人去流产,可是他们不知道:一旦生命在母亲腹中形成,那一份不舍便锲入母亲的灵魂深处,再也没法无视。 山丹还在犹豫,她知道面对的现实是不容乐观的,顾海平说的话也句句在理,但她就是没法坦然地去做这件事,毕竟那是一条生命。 她没敢和母亲说起顾海平的意见,她担心母亲因此会嫌恶顾海平,她能体谅顾海平的顾虑,但母亲绝对不会这么想,她不会允许伤害山丹和孩子的事情发生的。 山丹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想想还是把孩子做掉吧,不能给他好的生长环境没有好的教育环境还不如迟几年就迟几年吧,她只能无奈地接受这样的现实。她虽然赞同母亲的观点:只要有父母的爱和悉心教导就可以教出一个好孩子,但若让孩子从小就受苦也实在不忍心啊。 顾海平几天后便回到了呼市,电话给山丹叫她到呼市去做手术,医生已经约好了。 山丹一路伤心欲绝,她止不住内心的伤痛,一路上眼泪不停。她也没法理解自己怎么会这么伤心?失望于顾海平的无情还是舍不得到来的孩子?她没有明确的概念,或许皆而有之吧。 一路上她抹着自己的小腹默默嘱咐孩子:孩子,妈妈对不住你!但妈妈也有妈妈的难处,你不要怪怨妈妈,找个好人家去投胎吧,他们一定会对你好,妈妈会为你祝福。 山丹在心里默默祈祷:班车呵,你就这样走下去,永远都不要到达,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永远不要到达就要面临的境地。这也成为山丹的一个永远无法打开的心结:每每走在路上,坐在车上,她会惯性一样希望永远都不要到达终点,一直一直走下去。可是,无论人世发生什么事情,地球仍然在不停地旋转,车轮滚滚一定会到达它的目的地。 当山丹红肿着双眼出现在车站出口处时,她看到了等候在一旁的顾海平,她没有丝毫的快乐可言,她默默走向他。 顾海平快步走过来,看着山丹忧伤的面容,揽紧了山丹的肩,低声说:“不要紧的,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不伤心了啊。” 山丹没有吱声,也没有靠近他的肩头,她僵直的身体产生了有史以来从心底发出的第一次抗拒和排斥。 顾海平感觉到山丹的冷淡和埋怨,他说:“其实,我也不想!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也舍不得。但是我们有什么条件养活他?如果我们让他面对一个艰苦恶劣的成长环境,我们能安心吗?养不教父之过,孩子出生到3岁前我都没有时间走进他的生活、生命,而孩子3岁前是最关键的教育时期,也是性格形成时期,缺失了父亲的爱和教育,你能保证孩子健康快乐成长吗?” 山丹没有回答,但她的心里充满了仇恨,他居然说“那是他的孩子”!“那”是什么?“那”是东西吗?他是生命啊!他是一个人啊!还——我保证孩子能健康快乐成长?我要承担这么大的负担和责任,要你干什么?山丹没有说出来,她有一个习惯:生气时,任凭心里翻江倒海、千言万语,她都说不出,她只会保持沉默,她只在心里想出很多话来回击。 山丹一声不吭地随顾海平来到医院,她跟他走进妇产科,接诊的医生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军装外面套着白大褂。 她依然一声不吭,顾海平和医生打过招呼就出了诊室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来等待。 医生很和蔼,看着山丹的情绪不好,温和地问道:“多大了?结婚没有?” “嗯,26岁。”山丹低眉低声回答。 “第一胎吗?”医生继续问。 “嗯。”山丹嗯了一声,抬头看看对面的医生。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怜悯。 “说说看,为什么要打掉孩子呢?”医生依然是温和的声音。 “因为……因为我们没有时间照顾他……”山丹的泪水流出来了。 “这?这就是你不要自己的孩子的理由?你已经26岁了,26岁是生育的最佳年龄,无论怎样的借口都不能成为你扼杀自己孩子的理由啊,况且,第一胎流产,你这样的年龄很可能以后就会怀孕困难,以后等你有条件有时间照顾孩子时,你还有没有能力再生就说不准了。”医生或许是因为熟人所托,所以格外和气也格外负责。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