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知道鹤月君江灯年压根就没死,还好端端活在世上的时候。 —— 因为鹤月君江灯年不是别人,就是他编造出来的一个虚假身份。如今他已不再需要这个虚假身份,自然便可以顺理成章让江灯年陨落在北荒。 谢归慈完全没办法为自己的“死”感到悲伤。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和师延雪说。谢归慈和师门的缘分,从他十五岁修为停滞不前被厌弃之后,就格外淡薄了。 谢归慈在这偌大的渡越山,不过空有个首徒的名声。 还是宗门之人碍于鹤月君的情面,生怕得罪鹤月君,才勉强让他占着这个位置。 他听了师延雪的话,道:“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谢归慈的配合让师延雪松了口气,她入门的时间晚,又专心自己的修炼,和谢归慈没什么交集,只听小师弟说过大师兄极其难以相处,因而总是对谢归慈有几分惧怕。 今日一见,师延雪觉得大师兄倒也没有小师弟说得那么可怕。 瞧着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大抵其中有什么误会。 她这会儿已经忘了谢归慈在听闻鹤月君死时的冷淡,一心一意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来。 师延雪胡思乱想了一路,因而也没有发现,无论她脚下速度快慢,谢归慈都从容跟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 一路上,小弟子们都避开谢归慈,偶尔有几道幸灾乐祸的目光投过来——没有了鹤月君,谢归慈这个首徒的地位还怎么可能保得住? 由此可见谢归慈人缘之差。 师延雪心中惋惜,对谢归慈的遭遇莫名多出几分同情来,回头张张口,道:“……大师兄,师父这几日心情不太好,若是到时候师父生气也未必是因为你的缘故……” 她头回说这种宽慰人的话,有些磕磕绊绊,听着不像安慰,反而像是讽刺了。 谢归慈却懂得她的意思,微微笑起来,冰消雪融:“多谢师妹提醒。” 师延雪僵硬地点了点头,把谢归慈带到升月殿内,大殿主位上昱衡真人已经坐下,他身边则坐着一众亲传弟子,师延雪快步走到他们中间去,挨着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坐下。 徒留谢归慈一个人站在殿内。 谢归慈眼睫轻轻扇了扇,如蝶翼颤巍巍地忽动,视线从昱衡真人身侧的弟子们一一扫过去。 这些都是他的师妹师弟。 而被围拢在中间,众星捧月的那个更是他从灾民里救出来,带回渡越山亲自教养多年、胜似亲兄弟的小师弟。 正笑吟吟望着他。 谢归慈收回了视线。 人间多听闻亲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时候。 何况半路兄弟? 他想到这里思绪便打住,慢吞吞地朝主位上的人拱手:“山主。” 他已经不唤昱衡真人“师父”许多年了,昱衡真人也不稀罕,两相默契,倒也相安无事。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主位上的昱衡真人冷冷一拂袖,鼻孔里冒出两股气来,“逆徒,难道我连你一句师父都当不起了吗?” 他神色愠怒,师延雪不由得看向独自站立的谢归慈,秀气的眉心微微蹙起,泄露出几分担忧来。 谢归慈见过昱衡真人发脾气不知道多少回,几乎次次都是针对他,除却少年时心性未定,还觉几分不平,如今已经看开得很。 “我心中一直都感念真人教导的恩义,只是恐怕真人不拿我当徒弟。” 他的嗓音平平淡淡,却犹如在沉寂的大殿内投下惊雷,一瞬之间空气里连呼吸都紧张起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怪异,精彩纷呈。 昱衡真人更是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指着谢归慈地鼻子冷冷呵斥:“孽徒!我苦心孤诣教导于你,将你收为首徒,你多年来便是如此看待为师的吗?真是目无尊长、大逆不道!” 他的怒火只换来谢归慈唇边冷冷一声讥笑:“是与不是,何必要问旁人?不如问一问真人心中究竟如何想?” 他分明站在台阶之下,但卓然冷冽的气势却令一众弟子觉得仿佛他们才是被高高在上俯视的那个。 谢归慈的质问不是对着他们,却无端让他们心中生出点难堪来。 他们与谢归慈并不亲近,相反因为谢归慈修为平平,又不如小师弟谢宥般温柔体贴,久而久之,便觉得谢归慈这个大师兄实在有辱他们师门颜面,心中加以鄙薄轻视,恨不得他早早把位置腾出来让给其他人。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