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舟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不知这位玉镜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胆大妄为,若真被京兆府抓着了,恐怕……” 他摇头,满脸惋惜,道:“可惜了这一身才华。” 卫景朝声音淡泊:“那也要京兆府能抓到人才好,这位玉镜先生眼看着便不是寻常人物,来无影去无踪的,又千变万化的,过了这样久,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言之有理。”陈善舟感慨万千,忍不住道,“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盼着他被抓,还是不被抓了。” 此时此刻,满朝文武大约都是这个想法。 既畏惧圣上威势,又暗暗为玉镜先生担忧。 卫景朝眉眼毫无波澜:“盼与不盼都没什么用处,我们说了不算。” 总归,京兆府纵有通天的本领,也绝不可能找到沈柔头上去。 此事没什么可多虑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让他有些难言。 卫景朝无声叹息。 ———————————————— 从宫中出来后,卫景朝一路回到鹿鸣苑内,冷着脸进了书房,让人喊沈柔过来。 坐在书房内,他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眉宇间,掠起一丝的怅然。 不过片刻,书房的门便被敲响。 卫景朝道:“进来。” 沈柔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只汤盏。 卫景朝的手,没忍住微微一颤,下意识问:“你做的?” 沈柔摇头,将托盘摆在他跟前,“我的手艺不行,是大厨做的。” 卫景朝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沈柔默默盯着他,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带上三分委屈三分埋怨,像是被他这反应伤到了。 卫景朝轻咳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转移了话题。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铺垫,开门见山道:“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我派去看你母亲的人,今天早上刚从北疆回来。” 沈柔顿时顾不上其他,手指微颤,竭力遏制住自己的激动,问他:“我阿娘……怎么样了?” 卫景朝道:“你先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沈柔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 缓缓在一旁椅子上坐了,眼巴巴看着他。 卫景朝继续道:“你母亲被流放去了凉州城边上的一个小村子里,如今情形尚可。” 听到凉州二字,沈柔蓦然松了一口气。 昔日,平南侯父子带兵,驻守之地,便是凉州。 凉州境内的官兵与百姓,无一不感念平南侯的恩情,母亲至此,应当过的还可以。 卫景朝顿了顿,道:“但你母亲毕竟年岁大了,流放时天气又冷,初至凉州时大病一场,好在凉州百姓对她不错,延医问药,多方照顾,如今已大安。” 沈柔听到母亲大病一场时,眼底就已蓄满泪水,屏着呼吸,才克制住眼泪夺眶而出。 听卫景朝说,今已大安,她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汹涌而下,源源不断。 人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中间,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 她哽咽起来,断断续续道:“如今,她真的大安了吗?” 卫景朝并不瞒着她,垂眸道:“病已好,人也在凉州安了家,活下去是没问题,只是与以前没法比,听说如今极是瘦弱,也自己干起了粗活,下地洗衣做饭,样样都得自己做。” 沈柔捂住脸,遮住满脸的泪痕。 其实,不用卫景朝说,她也知道母亲过的不会太好。 只是,猜到与亲耳听到,又是不同的感觉。 她的母亲,以往是养尊处优的侯夫人,身娇体弱,十指纤纤,如今却大病一场,弱不胜衣,还要自己下地,洗衣服,做饭。 其实,现在这样已是最好的结果,比之流放至岭南、西南,乃至于任何其他地方,都已经是件好事了。 可,天上地下的落差,怎么能不让她心痛? 沈柔蜷缩在地上,足足哭了半刻钟。 卫景朝也不打扰她,就静静看着她哭。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