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单独点李延睿的名,就是想要看看他的立场。 好在这个孩子向来是李家最聪明、也是最理智的人,很快就权衡出利弊来了。 知子莫若母。 尽管李延睿将小心思收敛得很好,但心中所想依然被江婉摸得通通透透的。 出了家门的李延睿被夜风一吹,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冷。 伸手摸了一手湿,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泪流满面。 与自家兄妹的反应不同,初闻自己爹还尚在人世时,他有一刹那的惊喜。 别说如今那人已攀附权贵日子过得如日中天,只单单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就足以令他欣喜。 爹对家里其他的人冷冷淡淡从来不苟言笑,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可对他却是实打实的好。 哪怕如今回想起来,仍然记得他给自己启蒙时循循教导、极有耐心的样子。 亲自握了他的小手一笔一画教他写下第一个字…… 可惊闻他后来的作为,于情于理,李延睿还是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 ‘于情’,是他抛妻弃子。 娘不仅给了他生命,还几次三番救他于水火。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受到最深的伤害,他没法做到熟视无睹的去认亲,将娘置之不顾。 ‘于理’,正如他当着娘的面所说,李永谦攀附权贵,做事不择手段,实非君子所为。 只是明明选择已经做了,但他仍然心有不甘。 他不相信以前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爹,会是一直暗中阻止他科考出仕的幕后黑手。 不想相信以前爹对他的那些好全都是子虚乌有! 他很想为他开脱,爹的抛妻弃子不过是上了京城之后走投无路的选择,并非一开始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 …… 当夜江婉房间里的灯烛亮到后半夜。 这一晚她都在奋笔疾书,书案上的废纸堆了老高的一摞。 眼看着老二乡试在即,江婉不想再出一点娄子。 而且照眼前的势头,李家也绝对不能止步于江陵府。 无论是李延睿上京赴考还是李家人的生意扩充到京城,与李永谦的见面在所难免。 这个面要怎么去见却大有文章。 若真像李延宗想的那样,上前就质问,那就真走了秦香莲见陈世美的老路子。 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一家人都会被他拿捏住。 旁的不说,就以他有文太师这个岳父当靠山,想要在京城里对她和孩子们赶尽杀绝,以目前自家的能力根本无力自保,只能忍气吞声。 如果只是单单想要摆脱李永谦对李延睿的打压,这事儿还比较容易。 最令江婉头疼的是,自己这一家人如何彻底的与这个卑鄙小人划清界限,将来不被他利用! 不是江婉夸海口,以自家这个良好的发展势头和孩子们的努力上进,不久之后,无论是李延平还是李延睿,都必将有在大虞朝的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的那一天。 就凭李永谦那个尿性,怎么可能会放任这么好的资源无动于衷? 与其将来纠缠不清,不如一开始就快刀斩乱麻,彻底与他撇清关系。 江婉沉浸在这些烦恼当中,将自己身边可利用的资源和人脉反复划拉,苦苦思索着保全自家的万全之策。 从房间里透出去的莹莹光亮,既温暖着全家所有的人,让大家有个主心骨,可放在今日这个特殊的夜晚,也让所有人都为之揪着一颗心。 毕竟惨遭抛弃的事实实在太伤人心。 摸黑回来的李延睿也静静的盯着娘的窗口,久久未发一言。 那灯亮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在黑暗里站成了一杆标枪,站得直挺挺的。 如今爹已经没了,他只想一直这样守护着他娘。 从陆学正那里查阅到的资料已让他彻底的死了心。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李文盛这个人! 科考名册上的‘李永谦’三个字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像一张嘲讽的脸,一下击碎了李延睿心目中那个伟岸父亲的形象。 果然从流落小柳树村被收留起,他就做好了进京复仇的准备,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们这一家人就是注定被抛弃的对象。 他用李文盛的假名,在小柳树村生活的一切痕迹,一早就做好了被抹去的打算,包括他这个最受宠爱的儿子,一切都是假的! 要是娘知道了这个真相,该如何伤心? 看着娘屋里彻夜不熄的灯火,光一个‘被抛弃’,就已经令娘伤心至此,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个秘密牢牢的守在心中。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