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提醒:“闭眼,当心皂角水弄进眼睛里。” 奇怪他分明没做过这样的事,卸起黄粉来,比她自己还要细致许多,先擦去两颊的大片,眼周与嘴角留到最后,指间的力道适宜且温柔,可能他天生就是这样做事认真的人。 眼尾的力道撤去,青唯心间微微一动,不由抬眼看他。 他养了半年病,气色明显比在京里时好多了。谢容与其实不是很温和的长相,而是清冷的,尤其是他稍长微挑的眼尾,不笑的时候有些凌厉,鼻梁很高,十分英气,若穿上铠甲,八成就是个年轻将军,但他其实不算习武人,他的父亲是士人,是不羁的才子,是当年名动京城惊才绝艳的状元郎,眸里盛满雪,一笑有微霜。 似乎觉察到青唯的视线,谢容与微微抬眸,两人的目光就撞了个正着。 他的目光如水一样,注视着她,眸色明明清浅,越往里看,越深不见底。 青唯不知怎么,被这目光吸引住,想往最深处探个究竟,却听到他在静夜里,渐渐变沉的呼吸声。 扶在她下颌的他的手指微湿微凉,忽地微烫。 青唯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正不知所措,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公子?” 是朝天。 “公子,沐浴的水备好了。” 第99章 谢容与沉默许久,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拉开门。 朝天分外殷勤地拎了几桶热水进来,哗啦啦地将浴桶填满,退出去的时候还说:“公子,属下就候在楼道口,有事您唤。” 云去楼天字号房的布局与他们江家的寝屋差不多,两侧隔间与正屋是打通的,曲茂一走,谢容与也没客气,将他的隔间改作浴房。 浴水水温正好,青唯昨晚逃命,一身脏汗湿了又干,早就想洗了,然而一入浴房,她忽地意识到什么,拉开浴房的门。 谢容与正在看竹固山的地形图,听到声响别过脸来:“怎么?” “我……”青唯稍一迟疑,“我没换洗的衣裳。” 这话出,谢容与也愣了一下。 片刻,他径自去柜阁取了自己中衣,搁在浴房的竹架上:“穿我的。” - 这会儿已近卯时了,云端微微泛白,青唯沐浴完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的计划是在云去楼歇到辰时,跟谢容与商量个引出灰鬼的法子,等到天大亮了,街上巡逻的官兵撤去,她就回到庄子,依计行事。 这个计划没错,可是…… 青唯看了看自己身上谢容与的中衣,又看了看眼前铺好的床榻,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妥了。 她怎么就这么理所应当地留在这里了呢? 他们是故人,是旧识,她留在这里叙会儿旧,用顿饭,这没什么,可他们早就不是夫妻了,她穿他的衣裳,睡他的床榻,还用他的浴水沐浴,这算什么? 谢容与见青唯坐在榻上发呆,倾身过来,为她盖上被衾,然后在塌边坐下:“在想什么?” 青唯看他一眼。 她太习惯这样和他相处了,以至于倏忽间重逢,忘了拿他当外人。 他也真是,怎么都不提醒她?总不至于也习惯了。 床榻很大,青唯看了眼身边空出的大片,试探着问:“你……不睡吗?” 谢容与顿了顿,看着她:“要我陪你?” 青唯连忙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她有点害怕他陪着她睡。但这种害怕,又不尽然是惧,因为她并不抗拒,她只是心慌,就好像适才他忽然倾身过来为她盖被子,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心跳险些漏了一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