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求救的,不过是两名扮作人质的祝宁庄巡卫。 青唯简直着恼至极,到了这最后一步,还是功亏一篑。 她抬脚把两名巡卫踹下箭楼,正要转身走,脚脖子忽然被人握住。 “救、救我……” 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青唯蓦地回头看去,只见一名模样年轻的人质吃力地睁开眼,他腹部有一计贯穿刀伤,也许因为玄鹰司来得太快,巡卫杀得太急,所以这计刀伤并没能立刻取走他的性命,让他支撑到现在。 江辞舟立刻吩咐:“朝天,背他离开,寻大夫为他看伤。” 朝天应了,将人质扛在双肩,先一步下了箭楼。有了刚才的疏忽,青唯和江辞舟又一一检查过余下人质,确定他们都没了声息,正要离开,就在这时,忽然一股热浪袭来,原来是烈火已顺着木梁卷进楼里。 他们上箭楼上得太急了,以至于两人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那根支撑着箭楼的木梁早已木纹皲裂,颤巍巍地杵在楼底,梁木的最上方,还系了一根绳索,紧紧连着着楼外的木桩。 刘阊见烈火已卷进楼里,心道时机到了。 他不敢想一败涂地的后果,只觉得如果这样,还不如牺牲他一个。 眼前的玄鹰卫太凶悍,吴曾还在殿前司时就是良将,刘阊拼不过他,千钧一发之刻,忽然撤了招,不防也不攻,而是迅速掠至箭楼后方,一剑斩断系着木桩的绳索,与此同时,身后刀芒突进,“噗”一声,吴曾的刀锋自刘阊背脊扎入,从胸口贯伸出来。 早已朽坏的梁木失了支撑,刹那间便断裂下折,青唯还没来得及跃出塔楼,便觉得足下地板往下陷去。 江辞舟却愣住了。 巨木坠地,地动山摇,这是他这辈子最深的梦魇。 他甚至能听到楼台快要坍塌前,熟悉的,悲怆的嗡鸣声。 这是埋藏在他心中最深的恐惧。 他的一句“拆吧”,究竟葬送了多少条性命,他在梦里数也数不清。 足底往下陷落,火舌狂卷而来,箭楼坍塌只在一刻,江辞舟的眼神却逐渐涣散,立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青唯回过头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江辞舟,神魂刹那寂静,没有一丝鲜活气,但她并不意外,她知道他怎么了,当日折枝居被拆毁,他是什么样的,她都看到了。 江辞舟心中冰冷一片,他睁着眼,静待当年洗襟台的烟尘重新席卷他的视野,然而,就在下一刻,那些忽然烟尘不见了,他的眼前覆上了一只手。 这只手紧紧遮住他的视野,遮住屋梁上震落的灰,也似乎挡去了坍塌时的嗡鸣声。 时间太紧迫了,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江辞舟几乎觉到青唯是往他身上撞来,一手覆在他的眼上,一手扣在他的腰间,紧贴着他,把他撞下高台。 两人都在半空中失了重心,江辞舟下意识伸手去捞她。 可就在这一刻,失去梁柱的箭楼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坍塌,江辞舟在落地的一瞬,感觉有什么东西也从高空坠下,狠狠砸落在伏在他上方的青唯身上。江辞舟在黑暗中,听到她闷哼一声,紧紧覆在他眼上的手蓦地松了,紧接着,似乎有什么黏腻的东西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进他脖颈。 在青唯松开的指缝中,江辞舟看到彻底亮起来的天。 江辞舟喊:“娘子。” 没有人回应。 他又唤她:“青唯。” 身上的人安静地趴着,没有动。 江辞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很快翻身坐起,把青唯揽进怀里。砸下来的是一段木梁,她耳后有伤,正在淌血,可要命的却不是这血,是后脑浓密发间可触摸的肿胀。 江辞舟最后哑声唤:“小野。” 温小野从没有这么安静过,像没了声息。 这些年,江辞舟无数次在梦里回到昭化十三年的七月初九,每次从梦里醒来,伴着他的都是剧烈的咳嗽,溺水般的窒息,与之后长达数日的神思涣散,一如此前折枝居拆毁时一样。 而这一回,久违的咳嗽与窒息都没能如期而至,有的只是一只能遮住他双眼的手。 可是江辞舟看着青唯,并没有觉得更好受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茫的揪心之感,和害怕失去的恐惧。 他抱着她坐在这里,像是坐在孤岛之上。 海涛壮阔拍岸,阳光被烟尘掩去,不肯落下,而他怀里的她,是这无妄海上终于驶来的一叶扁舟。 他不能失去她。 第45章 戌时,宫中点起灯火。荣华长公主从佛堂出来,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