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在抱怨,两条熟悉的手臂便已环住了他的腰,水娘“啊”了一声,俊脸微红,忙捂着嘴悄然退去。 石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到黑发玄袍的仙君。 “怎么啦?”石头捂着眼睛做了个鬼脸,“这么大一武陵仙君怕打雷吗?” 话音未落天边便劈下一道惊雷,他像被电着了一般抽搐了一下,整个人贴到燕赤城身上。 燕赤城含笑道:“是,是我怕打雷。” 石头欲哭无泪,连声辩解:“我以前真不怕的……”说话间手还揪在燕仙君衣领上,抖若筛糠。 “真不怕的,”他掩饰似又用力地拽了拽,“你,你别看了!” “嗯,你不怕,”燕赤城顺势哄他,“以前不怕,现在更不怕。” 说话间天边响起第二道雷,石头直接“呜哇”一声,哭成了雨水里的稻草人。 燕赤城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哄他,言辞间俱是无限耐心,石头却莫名觉得心里越来越寒冷,和水娘那一番对话在脑子里起起落落,他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要紧的问题,只是话到嘴边,又被一个个落雷打散。 他没数这雷总共打了多少道,也没工夫担心身后的武陵弟子,只自顾自躲在燕赤城的袍子里,靠着眼皮上那点微弱的光亮来判断阴云是否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怀疑自己已经缩成了刺猬大小的球,燕赤城才拍着他的肩膀,缓缓地把他从怀里拉出来。 “那些人怎么样了?”石头忙问,“死了吗?” 燕赤城让开身,石头低头一看,微微怔道:“怎么一个弟子都没事?” 但见武陵山中峰之上,云开雾散,霞光五彩,二百一十二名弟子仍持剑而立,丝毫未有损伤。 只有余素清所立之处留有如同火焰燎过的焦痕,一件道袍、一顶玉冠、一柄拂尘散乱在地,风一吹,扬起一阵粉灰。 武陵弟子皆形容愤慨,那名为灵镜的弟子跪倒在地,背对众人,强作镇定地收起余素清的衣冠,石头却能看到他赤红的双目。 “诛邪阵没用么?”石头哑声问。 燕赤城淡淡道:“何为诛?何来邪?” 石头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雕虫小技,天道不齿。”燕赤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顿了顿,又问,“谢秋石,你这是在难过吗?” 第19章 无情亦有情(二) “……我?我怎么会难过?”石头揉鼻子的动作一顿,愣了愣,继而强笑道,“我只是奇怪,这孽煞到底是什么?” 燕赤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孽煞便是罪咎。” “谁判的罪?谁判的罚?你么?”石头看着他,这回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而是鼓起勇气正对着他的眼睛,动作做的有些夸张,腮帮子鼓鼓的,瞧着有些孩气。 “无人定罪,也无人判罚。”燕赤城却没笑,只移开目光,缓缓道,“余素清幼年丧清贫,与母亲相依为命,发迹时母亲早亡,欲养而不待,他做了武陵掌门后衣锦还乡,在余家村施道法降雨,救一村村民于饥荒,号召诸弟子施饭食,行医道,临走留下草药棉帛无数。不料一行人走后数日,余家村因贼人生妒而招致匪患,一夜之间被山贼灭了全村,只留两个幼童,饥寒交加,凭记忆掘出余素清母亲尸骨,靠着陪葬物过了冬。余素清闻讯匆匆赶回之时,便正巧瞧见这一幕。” 他语气淡淡,提及余素清生平时,声音平板得像在背书,叫人生不出多少同情。 石头摸着下巴奇道:“你都看在眼里?” 燕赤城摇头:“我并未注意,却也自然能知道。” “这便是余素清的罪咎?”石头仍是不解,“他害了余家村人命,所以天道要责罚他?说不通嘛,每年穷困之人饿死无数,何时见到天道出来打抱不平过?江洋大盗山贼悍匪杀人无数,又何时见过天雷去劈他们?” “却是不同。”燕赤城垂目看着自己的手,拢了拢五指,低声道,“天地鸿蒙间,万物生长,春生秋杀,强食弱肉,素来无人问纠,也无所谓善恶。直至世人开了灵智,天庭才有了天条,凡间才有了律法,鬼道也有了所谓的灵君十诫,有了对错,亦有了罪责。” 石头怔怔听着,他也顺着目光去看燕赤城的手,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又很快缩了回来。 燕赤城也没如往常那样捉住他,只徐徐道:“凡人如草木,朝生暮死,夙兴夜寐,要想再往上走一步,脱凡胎、铸仙骨而登仙,便得超然物外,将自己所践之道锤炼至炉火纯青,不再需要假借任何事物,心无所依便可长明,肉无所依便可长生。” “这样一来,天条、律法、十诫,岂不是更约束不了你们了?”石头笑道,“那即便作恶,又有甚么关系?” “无论是天道律法还是十诫,都是人定的,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