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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晓灵 跳跃的时间线(一)


自卑。他人生最大的成就是妻子给他的,她随时可以拿走。johnny很清楚妻子比他能干,他没法在她面前逞威风,唯有在外詆毁她来寻求自信。听到二人离婚的消息,晓灵诚然为老闆娘感到不值,青春与金钱花在一个完全嫌弃自己的男人上。不懂尊重人的男人是最恶劣的。

    向来好酒量的阿芳不停续杯,先来一杯长岛冰茶,再来几杯甜酒,这里一喝就花了阿芳好几天的薪金了。阿芳是家中的独生女,不用赚钱供弟妹读书。而且她向来没有家庭负担,父母在永吉街摆摊卖布多年,虽不算什么大生意,但足够维持生计已经不错。晓灵难得出来玩,也当然想趁机尽兴一番,但她还是看着价钱行事,喝两杯鸡尾酒就好了。凌晨十二时多,早已喝醉的johnny走过来一边晃着酒杯,一边笑说晓灵太像他的前妻了,喝得太畏首畏尾,所以今天她和阿芳不用付钱,尽情大喝特喝了。要不是阿芳拉着她不走,晓灵早就气冲冲地回家了,说什么畏首畏尾,拜託,这叫自制好不好。这是晓灵对昨晚印象最深刻的记忆,她最后想起的是她和阿芳喝到整个人都茫了,在中环的某条窄巷吐了一地。

    她到底是怎样回来的?应该是阿芳乘的士送她回来吧,但她自己也酩酊大醉,她家距离马路有十分鐘的路程,阿芳有能力搀扶她回家吗?然而最教晓灵头痛的,不是她怎样回来,而是妈妈看到她喝醉后的反应。思想封建的妈妈开门时,看到一个穿着背心裙且喝到烂醉的女儿必定马上脸红耳赤吧。光是想像,母亲日常怒叱的声音在晓灵耳边响起,痛楚从左边耳背渐渐蔓延到整个头颅。她捂着头,蹣跚地走到厨房泡了一杯普洱茶。听说喝茶会解酒,其实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效。这是晓灵人生第一次喝醉,她向来克制力高,与朋友狂欢也是一杯起,两杯止,只是这次johnny请喝酒,她就勒不住喝了几款新调制的鸡尾酒。金钱果真万恶之源。

    时鐘平稳有序地滴答跳,家里所有人上班上学去。婉仪应该帮她请假了,不然她应该早就被吵醒起来上班。妈妈规定她们,除非病得卧床不起,否则必须工作。这是难得悠间的平日中午,晓灵起床梳洗后,坐在木椅上扫视空无一人的房间,静心感受时间逐秒流逝。原来一个人在家是如此美好,随心所欲地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渡日。为了不白白浪费难得的一天假期,晓灵换了一件衬衫和深蓝色牛仔喇叭裤后出门逛逛。

    下楼后,晓灵如常的与坐在大堂角落的保安员打招呼。平常秃头的黄叔叔必然用他响如洪鐘的嗓子回覆,然而她这次等不到声音。她在推门而出时回眸看着保安亭,连兼职的大肚子梁叔叔也不见了,只有一名带着啡框圆眼睛,脸长得斯文的年青男子坐在黑色木椅上。顶着一头俐落短发的他对晓灵点头微笑,继而低头看报纸。保安员的制服不太适合他,他应该换上一套西装,打扮得官仔骨骨才对。晓灵仔细观察他的脸,单眼皮,小眼睛,脸长得淡雅如白纸。男人看到焦灼的目光,昂头回应她的视线。晓灵马上转看他身后的掛历上,上面写着花青的大字「一九九五年,五月九日」。

    「请问今天是几号?」晓灵圆睁双眼,迟疑了一瞬后轻声问道。

    「五月九号。」男生愣住后回答。

    「什么年份?」晓灵猛发一怔,脑袋快速运作。她紧张得攥住保安桌沿,牙齿恨恨地咬着唇,如在產房外等待初生婴儿降临人间的父亲,或是死者家属盼望着尸体能够寻获般,期待着一个不明的答案。

    「一九九五年。」他挑起眉头,但两道乌黑浓眉很快变回躺平的横线。

    「一九九五?你肯定?」她语调显然因焦躁而提高。

    男生嘴巴一拢,被晓灵的连番质问而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他眼珠骨溜一转后语气确定地道:「呃对?是一九九五年,肯定没错。」

    一名老婆婆拿着两袋菜,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弯着腰缓缓走来。「小妹妹,今天的确是一九九五年的五月九号,你是不是还在睡梦中?」婆婆的语速很慢,每字每句却如雷轰般刺穿耳膜,直接为脑袋带来一股又一股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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