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晴无力地摇摇头,眼神带点厌恶,好像觉得现在是对牛弹琴,再说下去只是浪费时间。那隻牛听不懂琴弦弹奏出的崇高理想,琴师永远教不晓牠意会,唯有放弃离座。 「那我们结婚,我来陪你。」这是健文最后的杀手鐧了,他再没有招式去抵挡巧晴的去意。结婚就不会分开,结婚的话问题就迎刃以解了。健文屏息静气等待着巧晴的回应。 听到「结婚」这两个字,巧晴淡如水的表情终于泛起涟漪,瞳孔有闪光晃动着,但很快便平息。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后,语气刻意平和地道:「你不要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前途。再者,我出国是工作,不是游玩的,我需要极度专注。你知道我的梦想,你见证着我这些年来为了lucid的付出,你说过会一直支持我的,对吧?」 「对。」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健文低着头呢喃细语。他感到自责,他的确知道巧晴为了lucid经常不眠不休地在工作,时常飞到国外与其他品牌商讨合作,巧晴的命运与她的品牌相连着。如果lucid的招牌与健文掉下海,她铁定会二话不说地跳下海把招牌救起。巧晴见健文默不作声便乘胜狙击,她掛着牵强的笑脸说:「我们做不成伴侣,也可以做朋友吧。」 「你不回来吗?」健文散漫地游目四周,视线从地上的叶转到动物园的招牌,然后昂首瞧着墨色的天空,最后近看着雕塑,但就是不看巧晴。 「如无意外的话,不回来了。」 健文想不到挽留的话,巧晴也希望他想不到吧。两人就这样不带表情的对视着,她的眼神渗着敌人在比试前揣测对方实力的谨慎,没有敌意的,就只是小心翼翼地不留下任何情感。健文觉得眼前的巧晴真的长大了,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能干果断。那他呢?又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窝囊?在父亲节那天吗?还是这是他的天性? 不知过了多久,巧晴开口道:「我们今天宇宙的大门下分开,如果缘份未完,他朝可能我们会在宇宙的某一隅重遇吧。」 看到健文似听非听的点头后,她续道:「即使分开了,我会一直祝福你。感谢这些年的陪伴与照顾,和你在一起的十一年,我真的很幸福。」这是胜利者的宣言。胜方总是道出大方得体的演讲辞,败方却恨不得把对方拉落颁奖台,再次打得你死我活。健文不希望好聚好散,他不需要她的祝福。健文寧可她恨他一辈子,这样最少她不会把他遗忘,他依旧活在她的心里。现在巧晴把两人相爱的证据如粉笔字般刷去。但她怎用力刷也刷不走刻在健文心里的凭证。他希望她恨他,但更希望她爱他。健文说不出一句伤害她的话,也讲不出什么「我也会祝福你」、「一路顺风」的废话,就只好把眼前的她好好记入脑海。 巧晴霜住脸,眼神内没有怒意、没有愧疚、没有留恋,就这样坦诚地定睛盯望着健文。原来她的笑容是奢侈品。这刻健文才意识到,巧晴的笑容原来不是这么容易展露出来。他以前哪怕是说了个冷笑话,她都会笑得人仰马翻的。原来她笑,不是他幽默,而是因为她爱他。一旦不爱了,她就偽装不来。健文无话可说,巧晴似乎欲言有止的,他点了点头默许她说话,她看懂他的肢体语言,轻声道:「对不起,再见。」说罢,巧晴走上前给健文一个轻轻的拥抱,健文的手还未来及触碰她的背,她便离开了。巧晴的拥抱带着刺,即使穿着羽绒外套,健文感到无比刺骨。仿佛她的身体能够传出锥心的痛,谁靠近,谁遭殃。健文觉得她不再是豹了,她进化成一隻刺蝟。 巧晴放手后转身就走。水泥混凝土路面是一匹灰白绢帛,她每走一步,帛把脚印捲起来,直到不知绕了多少码,巧晴也被收进去了。 健文待她离开后的十分鐘才被视线移开那个早已消失的背影。巧晴就是恁地瀟洒,她没有回眸,这是健文预料到的事。大脑的杏仁核终于停止罢工,裂帛的一声大吼忽尔越过天际。身旁经过的小朋友被震住了,铁定以为他是疯子,急忙地跑走了。健文倚着雕塑蹲坐在地,他失声抽噎得抖动着身体。天色入黑前的两人紧牵着手,只是过了一会儿,一切就变了。他的理性努力消化着变化,感性却鼓动着泛溢的眼泪,健文无视所有人的异目,任浪花在川流放肆荡击,直到枯竭。健文暗暗许愿,如果他是在宇宙的中心,请求把他扯进黑洞吧。M.HzgjJX.COM